么总在他面前变得狼狈?喝醉,大哭,痛经,过敏,遇袭……她感到一阵委屈,可是,每一次,钟应都接住了她。
终于,人们在一片感叹声中回到地面。不止有她在持续盘旋中感到惊惶,下飞机后,隔了几排座位的箫凝也表示“差点以为要死了”。他们走出长廊,等待转盘把行李运来,找到一辆提前订好的SUV。
车窗外,大片烟雾似的云横在天上,沾染熹微光亮。付栗看了看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因为周围是熟悉的朋友,令人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还在家,但空旷的白夜公路和清晰的地平线提醒她,他们已经踏足世界尽头,驰骋在这颗星球最北端的城市。远处掠过巨型岩石和连绵的山,草地呈出淡淡的绿色,那么真实,又那么朦胧。也许每个人都曾经在梦中见识过这副景象,若不是箫凝的相机不断传来快门声,她真的会以为自己身处梦境。
他们先去了酒店,确保女孩们能顺利入住,然后才回到他的家。街道低沉,扼制了向天空延展的趋势,安静地在明亮的深夜中沉眠。车子穿过几道缓坡,停在一座浅黄色外墙的房子前。司机帮忙卸下了行李箱,钟应付了钱,她看见他递出至少五六张纸钞,但眼下已经没有精力去讨论自己该出多少。
屋子里静悄悄的,家人应该都睡了。他先带付栗上楼进入房间,再上下往返,把行李都搬上来。卧室干净整洁,大概空了太久,没有过多生活的痕迹,陈设也相对简单,双人床,长桌,衣柜,附带一间浴室。她脱掉薄风衣挂在衣架上,问他这儿的隔音好不好,能不能先去洗个澡。她希望洁净地迎接睡眠——一种极度疲惫下倔强的坚持。
得到允许后,付栗摊开行李箱,拿出洗浴用品。在那之前,钟应离开了房间。她怕水声太明显,制造多余的噪音,所以尽快让自己变得洁净,换上舒适的长袖睡衣。她太累了,一定能睡个好觉。等浑身温热湿润地从浴室出来时,他却回来了,关了门,拉上窗帘,与她对上视线。
付栗感觉现在的场面就像去年冬天:她喝多了,以为他是通缉犯,结果发现竟然是室友。
“空房间住了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流露出一丝困惑,“我来找枕头和被子。”
所以这间是他的卧室?不,也不一定。她腰酸背痛,累得丧失了一部分推理能力,满脑子只有躺下,睡觉。
“别折腾了。”
付栗忘记考虑他听不听得懂“折腾”。
“这张床很大,我只占一点位置,不会挤到你的,就在这儿睡吧,晚安。”
她晃晃悠悠的,已经在用模糊的直觉对话。钟应站在原地愣了一瞬,看她钻进被子,滚到靠窗一侧的床沿。他心间响起风声,想起付栗用狐狸玩偶吻他的时刻。她一翻身就容易掉下去,而他可以把边界推得更远。等睡着了,再把她抱回来吧。
0029 房间
睡着时天亮着,醒来时仍是清澈的。不知过了多久,付栗脱离了睡眠,望向陌生的天花板。
幸好,她在别人的床铺里保证了自持的姿态。钟应还在睡,气息均匀,她悄悄转过去,揉了揉眼睛。今天凌晨,她快速入眠,后来没再听见任何动静,也不知道他几点上了床。现在,她用目光贴合他的侧脸,感觉身体剩下的疲惫融化成一阵轻微战栗的酸涩。
付栗第一次近距离地仔细端详他——以前,那些靠近的时刻总是摇摇欲坠。她视线的焦点滑向他的眉骨,平移,抚过鼻梁、嘴唇和下巴,停在优美的颈部线条上。她钟情于某件事物的时候总是不自觉使用比喻:是林,是竹,是写有诗句的纸片。虽然堆砌得泛滥,但那些全部都是很好的东西。
胸口的酸涩感让她渴望伸出手,像抱着他送来的鲨鱼。由于睡前那个困倦昏蒙又散发微热的决定,他们躺在了一起。这本来才合理:这里是他家,而自己是突兀的外人。那么如果完全醒着,在精力充沛的情形下,又要怎么抉择?她的心思飘远了,想起高考时最后一分钟修改的选择题,想起冲动租下了那间房子,想起在他敲打钉子的时候塞给他的留言……许多选择在事后看来,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大学时,学生们曾经在课堂上讨论自由意志究竟是不是一种幻觉,他们说到笛卡尔、上帝和缸中之脑,澄清普遍怀疑的目的是为了构筑第一次沉思的地基,然后承认拥有自由才能对伦理负责。更多理论和主义已经模糊不清,譬如那片头顶星空的含义,那几则心中的道德律。可真的需要这么复杂吗?其实,让他留下,只因为她想。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哈气声,抽抽搭搭的。心脏刹那间紧了一下,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