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迟餍足地眯着眼,欣赏她云雨之后无力的媚态,手指在她滑腻如雪的肌肤上起伏磋磨而过。
他一口答应了。
阮清一直布满防备的心上,冷硬的刺顿时软了几分。
她如一条人鱼一般,披着被揉乱的长发,滑到他身上,伏在他胸膛上,指尖轻抚他心口在北蛮时留下的疤痕。
“殿下可是在心里恨着我?”
这话,她一直藏在心底,始终不敢问。
如今要走了,才有勇气说出口。
他若能既不爱,也不恨,一别两散之后,她才能安稳度日。
阮清始终认为,谢迟拘着她不放,恨和报复,多过喜欢。
即便是喜欢,也只是喜欢她的这张脸,和这副身子而已。
以谢迟的脾气,他若死了,她该自裁殉情才对,就算不殉情,也该一生为他守节。
哪怕后来嫁入侯府是顾文定逼迫的,她当时也该以死明志才对。
然而她没有,她选择受了侯府的聘礼,上了侯府的花轿,当着整个上京城的面,嫁给了顾文定。
所以,他回来后,一口气给侯府请了七座贞节牌坊,让她给顾文定守寡守个够。
他就是这样的疯子。
谢迟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手,抚摸她软嫩的脸颊,手指滑到耳畔,揉着她的耳垂玩儿,“你的那一只耳坠子呢?”
“刚刚摘了。”
阮清心情甚好,没有过多防备,随口答他。
说完,便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他出征之前,曾抢了她一只耳坠子,说要一人一只,各自贴身留着,以慰相思。
她当时根本没有当回事,只觉得耳朵被他拽痛了。
后来,剩下的那一只,一直丢在妆奁里。
再后来,家中巨变,就再也没见过了。
或许,早就丢了,扔了。
“送世子夫人回府。”谢迟忽然冷声对外面吩咐。
他居然这样赶她走。
而且是睡完了,被从床上赶走。
她对他来说,果然不过是百花楼的姑娘!
阮清还赤着身子,伏在他身上,一种无法名状的羞辱,猛地涌上头顶,顿时羞愤地面皮发麻。
她唯一一次想与他说些贴心的话,到底还是放肆了,到底还是想多了,到底是高估了自已,也低估了谢迟。
阮清乖顺地,默默地,从他身上起来,下床,披衣,挽发。
动作尽量从容一些,不让自已太过难堪。
从始至终,谢迟都没再理她,紫金帐落着,他在里面睡着了一般。
然而,阮清依然要按规矩,朝着他的床行礼告退。
之后,披上薄披风,戴上帽子,由赤练护送,乘着夜色离开。
她走后,谢迟躺在床上,眸子唰地睁开。
他如死了一般瞪着眼,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久之后,才坐起身,拉开床头的一只小抽屉,里面,收着只精巧的小匣子。
匣子打开,一只质地不算上乘,做工也不甚精美的玉环耳坠,安静躺着。
淡绿色的玉环上,布满早已擦不掉的血痕。
谢迟两根修长手指,将耳坠子拈起,送近眼前细看。
阿阮不会知道,他在北蛮被围困的那段日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不会知道,他在一无所有的绝境之中,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当他伤重,既无医,也无药,更无人,快要死了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每次都会把她的耳坠子塞进伤口的肉中!
他仿佛着了魔一般,相信他的阿阮可以救他!
他发誓要不计一切代价地活下来,他要风风光光地还朝。
他要夺嫡,他要登基,他要回去娶他的阿阮!
不管是蛮人,还是天命,谁都不能阻止他!
可是……,她却根本没有等他,她成了别人的妻!!!
她有苦衷,她是被迫的。
他可以原谅!
可是,他从与她相认的第一眼,就清晰地知道,她早就弃了他,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了他!
她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事,她不记得他临行说过的话,她甚至将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也忘了,丢了!!!
她现在看见他,除了拒绝,谄媚,利用,剩下的全是恐惧。
他将这耳坠子放在床头这么久,她从来都没关心过,更加没问起过。
他甚至还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她若想起,他便立刻拿出来给她看,两人从此尽释前嫌。
可是,她却忘了!
彻底忘了!!!
谢迟愤怒下床,大步走去推了窗,扬手将那玉环耳坠子扔进了殿外的荷花池。
……
第二日一早,侯府里。
阮清将昨晚的不开心一扫而光,将谢迟撇到脑后。
她早早起身,梳妆整齐,精气神都比往日里足。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就要见到爹娘了,终于可以离开上京城这个巨大的囚笼了。
她命翠巧儿和香果儿做好万全的准备,将之前准备好的银票、变装的衣物全都带好,又面带喜气地向老祖宗辞行,便出了门。
然而,侯府大门前,此刻停着两架马车。
一个是翠巧儿一早就准备好的。
而另一个,却挂着骠骑大将军府的徽记。
那车中的人,听见阮清他们出来了,立刻钻出一个脑袋,喜笑颜开:
“嫂子,殿下事儿多,手头忙,走不开,专门让我亲自护送你去码头。”
是当年的京城五虎之一,如今的烈火军京畿城防营少将军,宇文洪烈。
宇文洪烈跳下车,穿着敞领袍子,腰间挂着蹀躞带,脚上踏着军靴,神采飞扬。
“嫂子上次跟别人出城,殿下不在家,你遭了大罪。这次你别怕,殿下让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是哪个混蛋敢吓唬你,我就……砰!”
他啪地一拍腰间的蹀躞带。
阮清的目光,朝他的手下望去。
瞳孔一阵急剧收缩,整个人都绝望了。
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