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头一回在船上睡了这么久,睁开眼时,人是趴着的。
上身,还散乱地穿着件小衣,下半截,全都被扒没了。
她艰难撑着腰坐起来,全身骨头都被拆了一样,尤其是两条腿,直接劈了算了。
他也就是没把她给撕了。
再低头看看身上的红痕,阮清无奈叹了口气。
要依附谢迟,就要承受这些。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学人家,好好地娶妻纳妾,雨露均沾?
此时,外面天已大亮,阮清没人服侍,就自已慢悠悠收拾。
看着昨晚那半桶水还剩下一点儿,早就凉透了,也舍不得倒掉,索性天气热,也就将就着用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过过穷日子,如今在这船上,踏踏实实体会了一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滋味。
等收拾整齐,又心里还惦记着今日库存还剩多少。
其他都还好,只是这两日打仗,受伤的人多,中舵的淡水消耗极快。
离开东阳国时,不是没想过补给,但是她和谢迟都担心东阳人在食物和水里做手脚,反复商量了两次,谨慎起见,还是作罢。
阮清去底舱前经过甲板,远远望见谢迟已经在整顿船上剩余的战力了。
他怎么像个成精的野兽一样,永远都不知疲倦呢?
这样下去,不等坐上中宫的位置,就要被他祸害死。
得想办法把那个惜时公主塞到他床上去。
阮清扶着腰,顺着木板台阶,走入下面的船舱,经过厨房,只跟厨子要了张硬饼,便一边咬着,一边开始盘点库存。
可到了中舵,就见门口把守的两个人在骂骂咧咧。
“出什么事了?”阮清最担心她的水。
船上一千多号人,全靠这点淡水活命了。
那俩人见了她,支支吾吾。
“水脏了?”
“没……,没有。”
“那是没了?”
“还……,还有点。”
阮清推开两人,从窗口往下看去。
果然,中舵的水,只剩一层底了,根本不够回航。
“没关系,不要慌,还有办法。”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法子也已经想好了,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那两人见阮清这么和气,这才壮着胆子道:“阮姑娘,有件事,我们要是说了,你别生气。”
“大家都是兄弟,日夜辛苦我都知道,有什么你们尽管说,有问题我们解决便是。”阮清平静道。
“阮姑娘,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那个惜时公主身边的侍女,都命人来抬水,我们人微言轻,拦不住……”
“抬水?”
阮清又看了一眼中舵里她心肝宝贝的水,“他们抬走多少?”
“说……说是公主要洗澡,抬走了不下二十桶。”
“二十……”阮清的心里,快要炸了。
她跟谢迟两个人,半桶水的都舍不得用完,他临走,还特意给她剩了一点儿用来晨起盥洗。
惜时一个人,一晚一早,洗了两次,用了二十桶!!!
“她不知道这是全船人的命么?”阮清的言语里,依然听不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那两个看守道:“我们说了,可是那侍女说,他们公主尊贵,是要服侍殿下的,必须每日晨昏沐浴,仔细保养,怠慢不得。说是若惹恼了殿下,谁都担待不起。所以,咱们也不敢再拦。”
阮清口中的银牙都要被咬碎了。
但是,这口气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她从底舱上来时,一直在劝自已。
惜时是个娇贵的公主,没过过苦日子,娇气一点很正常。
一个女人背井离乡,要以色侍人,委曲求全,其中的难处,阮清感同身受。
所以,她想,水的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只要好好跟惜时说说,只要她能改,大家还可以和平相处。
毕竟,这个公主也算是谢迟此战功勋的一部分。
在这海神号上,莫要说一件战利品,就算是活鸡活羊,该养的,还都得好好养着。
阮清去了专门给惜时安排的上等船舱,在外面敲了门。
“谁啊?”
“是我,阮清。”阮清想了想,补充道:“就是太子殿下的那个寡嫂,有件事,想当面与惜时公主说说。”
“公主在更衣,你候着。”里面侍女甚是不客气。
阮清便正了正头上的发簪,在外面安静候着。
她这么多天,常常头上一件首饰都没有,只包一件头巾了事。
今早,到底是心情不错,临出门,才特意簪了一支发簪。
这簪子,与寻常的不同。
是谢迟上船后,闲来无聊时,用精铁的箭头专门给她磨的。
他说,只有这种雪亮锋利的东西,才最配她这种美貌温柔又杀人不眨眼的毒妇。
里面磨蹭了好一会儿,仍然没人开门。
阮清等了许久,实在是还惦记着有许多事要做,便又重新敲了一次门。
这次,门开了,里面探出那侍女的头,“哟,你还在这儿呢?把你给忘了。”
阮清:“我可以进去吗?”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公主殿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他们主仆两个,仿佛全然忘了昨天是谁帮她们解的围。
阮清的左手,捏着右手的指尖,笑着道:
“我是来提醒一下公主,距离海神号靠岸还需要些时日,船上人手过千,而中舵的淡水已经快要没有了,所以,还要委屈一下公主,今后无需晨昏沐浴,每日只需简单梳洗便好。”
那侍女嫌弃地看了阮清一眼,“所以,你们这些人在船上这么久,都不沐浴的吗?”
阮清看见,她的头发还是湿的。
合着这主仆两个,不但是主子洗了,侍女也洗了。
她的二十桶水!!!
阮清的心在滴血,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海上行船,旷日持久,淡水是赖以为生的根本,比起大伙儿的性命,不能沐浴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是如此。公主若是实在闷热得难受,半桶水也足够擦拭一番了。”
侍女看着阮清,如见了鬼一般地莫名其妙:
“擦?你们大熙朝,不会人人都这么过的吧?这么脏的吗?”
她将沐浴的事,上升到整个大熙朝,阮清有些不悦了。
但她依然站得端正,和颜悦色:“不管大熙朝的人怎么过活,公主以后都是大熙朝的人了,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回头,不如入乡随俗为好。”
门,砰地开了。
刚刚沐浴梳妆过的惜时公主,站了出来。
“阮清,放肆!你说这话,算是威胁本公主吗?”
那侍女也挺直了腰板,叉着腰:“呵呵,我们公主来大熙朝是和亲的,将来,是要诞下两国血脉的继承人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指手画脚的,你一个寡妇,算是什么东西?连沐浴的水都给不起,你们大熙朝的国运是不是快到头了?”
阮清克制地眼帘轻掀两下,依然用柔软音调,认真纠正:
“你说错了三处。第一,惜时公主并非和亲,她只是大熙朝太子殿下顺手带走的战利品。第二,以后不可以再随便问我,我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她说着,一手突然抓住侍女的脖子,一手抬起,摘了头上发簪,雪亮箭头,酷嗤一声,扎入侍女的右眼,直末入脑!
“第三,你有眼无珠,生生世世都无缘看到,我大熙皇朝,金瓯永固,万世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