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见面,也不容半点喘息的机会。
她见阮清皮肤比之前红黑许多,又明显见着粗糙,一看就知这些日子过得有多惨,更加确定她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跑回来的。
于是将手一挥,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便全都围了上来。
侯府都是寡妇,所有男的都被谢迟给弄死了。
如今也不方便再养小厮和护院,除了管家和外面喂马、驾车的几个老头儿,便没有男人。
这里面,现在就是一座女人的活坟。
困在里面的女人,迟早都会变成吃人的妖魔。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秦氏一声呵斥,一个凶悍点的婆子便举着棍子朝着阮清冲过去。
大家一拥而上。
“谁敢动我家姑娘!”
翠巧儿和香果儿一前一后,张开手臂,将阮清护在中间。
可是,到底是小姑娘,眼见着那么大的棍子朝着头顶砸下来,还是免不了要闭上眼,抬手去挡。
几根棍子纷纷落下,两个丫头挨了不少打。
可是,都咬牙挺着。
但是,怎么没打几下,就听着有人叫唤得比她们俩还惨?
睁眼一看,她们家姑娘不知怎么抢到了一根棍子,也不管旁人如何撕扯,瞅准了第一个冲过来那婆子,往死里揍!
婆子挨了几下,就吃不消,想要跑。
阮清根本不理旁人,狠狠一棍子抡在脑袋上,将人敲倒,之后,一脚踩上去,跟打狗鞭尸一样,只往脑袋上砸!
等那婆子惨叫着一阵,就彻底不动了,周围趁乱行凶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吓傻了。
她们都只是仗势欺人,听命行事,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血。
可现在,三少夫人居然将个婆婆用棍子活活打死了!!!
一时之间,全都一呼啦往后退,谁都不敢再靠近。
阮清进门前刚梳好的发髻,也甩乱了,此刻一脚踩着婆子的尸体,拄着棍子,环伺四周。
她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都往后退两步,别开脸,不敢看她。
“还有谁?”阮清低低一声,语调不徐不疾,就像是在问,还有谁要添饭。
没人敢动。
再动,不是添饭,而是填命。
秦氏吓得拉过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挡在身前,“阮清,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母亲刚才不是还要打死我吗?现在没打死,我就成了凶手了?”
阮清打死一个人,也是使出全力,这会儿累的够呛,拄着棍子,把脚从尸体上拿下来。
她刚才头上挨了一下,背上也挨了好几下,手臂也不知道被谁的爪子抓破了,现在痛得很。
“想不想知道侯府的男人都是怎么死的?”
她提到这个,所有人都瞬间回到噩梦一般的那个晚上。
“因为我。”阮清也不瞒了,也不忌讳了,“因为顾文定强抢了我,每日虐待我,所以有人来砍了他,他爹,还有侯府上下所有男人的头!连公狗都不放过!”
她用棍子指着每一个人,“留着你们,只是让你们陪着我守寡,你以为是你们走了狗屎运,遇到善心菩萨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已经受不了打击,一头晕了过去。
秦氏气疯了,急红了眼,“阮清!你不是人!”
赵氏也跳着脚,悄悄拉着秦氏:“我就知道是她,我就知道!”
阮清将过来想要扶她的香果儿推开,“我早就不是人了!我从被迫上了侯府的花轿那天开始,就不是人了!你儿子那么喜欢我,却为什么虐待我?因为他发现自已是个废人!他永远得不到自已想要的!我洞房花烛夜第一晚,就把他给废了!”
她如此咆哮,将一切揭穿,连香果儿和翠巧儿都觉得好害怕。
姑娘可能真的疯了。
阮清拖着棍子,在那一群女人面前来回逡巡。
“从今天开始,你们一个个,少管闲事,文昌侯府还会跟从前一样,大家相安无事。若是谁敢乱嚼舌根,挑拨是非,无中生有,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我阮清有的是法子弄死她!”
秦氏哪里肯服,“阮清,天理昭昭,王法在上,你以为,就凭你一个无亲无故的寡妇,可以只手遮天?”
她推开拽着衣袖的赵氏,“来人,备轿,我要亲自去报官!”
香果儿听说要报官,有些怕了,凑到阮清跟前,小声儿:“姑娘,她们要报官了。”
“让她报。”
阮清还特意给秦氏让出路来。
秦氏怒火冲天,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就往外走。
人刚到门口,就见朱砂一身东宫侍卫的黑色绣五彩鸾鸟锦袍,赤红镶金腰带,蹬着黑靴,横出一脚,出现在门口,拦住了去路。
“侯夫人上哪儿去?”
秦氏:“你又是哪个?”
“区区东宫带刀护卫。”朱砂还是比较谦卑的。
“东宫的人,来我侯府何事?”
“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世子夫人送样东西。”
朱砂说着,一招手,身边的人捧着只托盘递了上来。
他隔着秦氏,笑脸对阮琴道:“殿下之前送了那么多好东西,世子夫人都看不上眼,如今这样,不知道能否多瞧上两眼,小人也好回去复命。”
院子里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原来,少夫人院子里那么多东西,原来还有好多都是东宫给的!
东宫的人,怎么对三少夫人这么客气?
阮清走上前,见托盘上盖了红绸,下面的东西,初见轮廓。
她一看便知,隔着红绸轻轻抚摸了一下,“殿下有心了,代我谢过。”
秦氏总算看明白了,在一旁气得快要死过去了,“阮清,原来你一直与……”
她话没说完,眉心就被一个冰凉的黑黢黢的东西,给抵住了。
阮清手里,一把火铳,拿得稳稳的。
在船上,谢迟曾教过她怎么用。
这玩意,比起他袖中藏着的小弩,可好玩儿太多了。
“母亲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我来演示给您看。”
阮清淡淡的,将尺把长的火筒从秦氏额头上滑过,架在她耳朵上。
砰!
一声火光炸响!
侯府的大门,被轰了个窟窿!
秦氏被火药爆炸声炸的脑袋嗡地一声,顿时耳朵里一阵尖锐爆鸣,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阮清若无其事,收了火铳,不管脚边躺着的人,冲朱砂行礼,“大人辛苦了,今日家丑,让您见笑。”
朱砂嘿嘿笑,“姑娘与殿下是过命的交情,海上月余,全仗姑娘细心操持眷顾,殿下与我等才能上下齐心,并肩作战,毫无后顾之忧。姑娘虽是女子,可海神号将士皆将姑娘视作同袍,这种小事,无需客气。”
他这话,是说给侯府里其他人听的。
脸皮这种东西,到底是能捡回来一点是一点。
殿下一听说阮姑娘不去置办好的别院,就急了,但在庆功宴上,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便直接拔了宇文洪烈的火铳,亲手填装了火药,递给他,让他送来侯府。
还好来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