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我和王冷秋学姐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况且现在还在比赛呢，大家认真一点……”
韩昼实在没想到就连参加个比赛都能被一群人追着问八卦，这些家伙明明可以抓住机会快速反超前面的对手，却偏偏像邻居家的老太太一样问个不停，虽说是趣味运动会，但你们能不能拿出点运动精神来？
要是实在没有胜负欲，你们可以去找古筝借一点啊……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并排挡在前面的几人还是不相信。
他们虽然没有刻意阻拦韩昼，但已经隐隐对其形成了“合围之势”，轮椅分散并排而行，中间空隙很小，让韩昼没法直接穿越过去，并且前进速度缓慢，俨然一副“你不说点什么就别想过去”的流氓姿态。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保证。”
韩昼一脸诚恳，在需要用一只手维持乒乓球平衡，只能单手操控轮椅的前提下，他没法做到快速从几人中穿过去，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几人能让出路来。
不只是暴力阻拦，暴力突围也是规则所不允许的，否则前面的队伍也不会对王冷秋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普通朋友就能让王冷秋一起报名当队友啊，总觉得不太可能……”
“什么叫不太可能，你又没当过王冷秋的朋友，你哪知道可不可能？”
“说的也是……那哥们，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要怎么才能和王冷秋交朋友？”
众人齐齐投来灼热的目光。
韩昼嘴角一抽：“额，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概和火柴人有关……”
“火柴人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一种比较抽象的概念。”
抽象的概念？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好了好了，哥几个，既然这哥们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那我们也要遵守承诺，都散开吧，别拦着他了，这兄弟看上去不是来玩的，他应该是想拿第一。”
说完便带头四散开去。
不是，合着你也知道我是来拿第一的啊，那你一开始拦着我干什么？
韩昼心中吐槽，脸色却是挤出笑容：“谢谢。”
说着便用力推动往前冲。
他并不知道，从今以后，临大渐渐流传起了一个传闻——只要能想办法成为一个抽象的火柴人，就能够和王冷秋成为朋友，甚至有机会把对方追到手。
与此同时，眼见后面的韩昼正在推着轮椅快速靠近，第一名的队伍实在忍不了了：“兄弟，给个面子呗，你把路让开，等比赛完了我请你们吃顿饭，地方随便挑，怎么样？”
那名拦路的自由选手也觉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感觉很不爽，闻言有些意动，猛地一咬牙：“两顿！我帮你们把后面那个家伙拦住！”
被王冷秋那个女人拦了那么久，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反正照这样下去他也赢不了，还不如用人情来白嫖两顿烧烤，顺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眼见还有这种好事，第一名队伍的两名选手眼前一亮。
“成交！”
王冷秋很快就察觉到第一名的队伍失去了阻拦，连忙就要跑过去重新拦截，然而当看到第二名的自由选手非但没有回到队友身后推轮椅，而是径直朝着更后方冲去时，她立即明白了什么，当即后退几步，张开双手试图拦住那人。
可第二名的自由选手人高马大，身躯瘦弱的王冷秋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下一秒便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肩膀被撞得生疼。
“我靠！”
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引得操场上的众人一阵惊呼。
王冷秋实在太瘦了，也太柔弱了，与那个高大的男生相比仿佛就像小而精致的瓷器，一碰就碎。
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下，却见王冷秋一声不吭，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形，还没等站稳便立即转过身去，想要抓紧追上那人，不让他给韩昼带来麻烦。
然而就在这时，失去了拦截的第三名队伍居然同样放弃了前进，其中的自由选手一个箭步挡在了王冷秋面前，双手张开，显然不打算让她过去。
“场上的局势开始变得混乱起来了！”
广播里，夏晴解说道，“七组的选手似乎和二组的选手达成了某种协议，不再阻拦暂居第一的二组选手，而是试图拦截目前还处于落后位置的一组选手——这是为了报刚刚一直被一组的王冷秋阻拦的仇吗？现在二组选手的前方畅通无阻，他们正在加速前进，即将跑完第一圈！”
“奇怪的是，暂居第三位置的六组选手明明无人阻拦，却并没有选择趁机前进，也没有试图阻止二组选手，而是拦住了想要‘回防’的王冷秋，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事实上，不只是夏晴奇怪，大家都在疑惑六组的选手为什么放着第一名不拦，而是去拦一个队伍处于落后位置的王冷秋。
此刻，何灵略显怀疑地看向身边的男友，问道：“这些人该不会是你派去阻止古筝他们赢下比赛的吧？”
“和我可没关系啊，你都说了那个古筝是你朋友了，我还费那个力气干什么？”
陈非一脸郁闷，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些家伙看上去像是哪个运动社团的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个舔狗的朋友……”
他指的是昨天被古筝父母拖走的那个男生。
“什么舔狗？”
何灵面露茫然，她昨天离得远，虽然看到了古筝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但并不了解前因后果。
陈非大致解释了一下，语气中对那个所谓的舔狗颇为不屑，毕竟对方舔的是自己前女友，没舔到还恼羞成怒，多少让他有些膈应。
何灵听懂了，神色古怪道：“你是说他为了报仇特意找了一群朋友来阻止古筝获胜，不太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陈非耸耸肩，远眺打量着拦在王冷秋身前的那个男生，摸着下巴分析道，“所以现在这情况要么是这家伙看不爽王冷秋率先搞拦截战术，想要恶心回去，要么就是单纯地看不惯王冷秋，不想让她好过。”
“王冷秋不是你们学校里女神一样的人物吗，还会有男生讨厌她吗？”何灵不解道。
颜值即正义——这可不是一句说笑的话，即便是背负人命的罪犯，只要长得好看，都会有人为其开脱，这个世界就是那么荒唐。
你那个朋友不也长着一张女神的脸吗，她被多少人讨厌你心里没点数吗……
况且要说女神一样的人物，临大最符合条件的应该是钟铃才对，颜值高脾气好，最重要的是够大，不然也不会被大家称为“哑巴新娘”了……
陈非自然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摇头道：“当然有，王冷秋一开始的外号是‘不动如山’，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如果不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嘲笑她，这个称号也不会在临大广为流传了。”
“后来王冷秋瘦了变好看了，称号从‘不动如山’变成了‘不笑公主’，颜值不知道甩了以前那些嘲笑她胖的家伙几条街，但他们可拉不下面子道歉，不然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所以就换了个词嘲笑她，比如自闭症神经病什么的，不过不敢再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就是了。”
说到这里，陈非嗤笑一声，“你别看那些家伙成天骂的欢，实际上心里巴不得王冷秋能当自己女朋友呢，也就是电视剧看多了，真以为霸凌能让别人喜欢上自己。还有一些就是纯纯嫉妒，别说是王冷秋和钟铃了，暗地里骂欧阳老师的人都不止一两个，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鸟样……”
何灵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些自然是陈非听以前那些前女友说的，不过他当然不好意思那么回答，干咳一声道：“听班里的人说的，他们平时就爱八卦。”
“哦。”
何灵移开视线，没有多问。
事实上，陈非没有猜错，拦住王冷秋的人的确就是曾经一直热衷于嘲笑她的施暴者之一。
而他之所以会拦住王冷秋，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对方难受的样子。
没有别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而在这样的比赛规则之下，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动机不纯。
和大多数愚蠢的家伙不同，他从小就懂得如何“正确”地去欺凌别人。
大张旗鼓是最脑残的做法，不但只能过一时的瘾，事后还逃不过各种谴责，将来一旦风向反转，今后就只能像个过街老鼠一样窝囊行事。
躲在暗地里煽动他人倒是有点脑子，但同样不够聪明，迟早会被人嫌弃。
在他看来，真正高明的做法是把自己包装成品学兼优的人设，只在私底下展露本性，这样不管对方是告老师也好，找家长也罢，他都可以假装无辜，让对方气得牙痒痒，甚至还能把舆论反过来引到对方身上。
他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偶尔擦肩而过时，用一句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轻飘飘地说上一句“垃圾”，这样就能在投以友善目光的同时，安心欣赏对方脸上难过屈辱的表情。
这样的招数屡试不爽，他曾在很多人的脸上欣赏过令人满意的表情，可唯独在王冷秋这里一无所获。
肥猪，怪物，垃圾……
这个女孩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各种侮辱性的词汇——不，倒不如说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正眼看过周围的施暴者，有时候甚至会嘲讽似地回答一句“谢谢”仿佛在对方眼里，他们这群人才是真正的垃圾。
他讨厌对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尤其是在对方变成了所谓的“不笑公主”后，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更是让他觉得恶心。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家伙的确让他无从下手，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王冷秋了，没想到居然能在今天的比赛中遇见。
而且看起来……对方终于有在乎的事情了。
“垃圾，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正竭力想要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的王冷秋，他面带笑容，微微动了动嘴唇，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打了个“招呼”。
可让他的心感到刺痛的是，和以前一样，王冷秋这次依然无视了自己，他甚至怀疑对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谁。
“垃圾，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他心中怒气上涌，可脸上依然维持着微笑，压低声音，想尽一切办法侮辱道，“不过我的胯下不设防，你可以试着钻过去。”
他死死盯着王冷秋的脸，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屈辱的表情。
可他失望了。
王冷秋再次无视了自己，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该如何突破自己的阻碍上，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足以把任何人气疯。
“周行，差不多得了，别人本来就倒数了，再拦着也没意义，我们该走了。”
耳边响起了队友的催促声，他意识到再拦下去确实容易惹人怀疑，于是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看向身前的王冷秋。
“不好意思，规则……”
话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王冷秋的确一直在无视自己，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跑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含糊不清的高喊忽然从身后响起。
“学姐！拦住他们！”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本来已经跑出去有一段距离的王冷秋立马折返了回来，喘着沉重的粗气，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六组队伍即将前进的轮椅。
与此同时，夏晴激动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一组的男选手居然摆脱了七组选手的阻拦，正在以一个相当惊人的速度前进——轮椅的速度超越了奔跑的速度！七组的选手追不上他！”
“一组的男选手选择了用嘴咬住乒乓球拍！他正一边用嘴维持乒乓球的平衡一边用双臂加速推动轮椅！惊人的咬合力！惊人的臂力！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轮椅！”
听着广播中夏晴的一声声惊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着跑道上看去，只见一个咬着乒乓球拍的帅气男生正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推动着轮椅，乒乓球在球拍上左摇右晃，但愣是没有掉下去，后面的高大男生都快跑断气了都追不上。
众人面容呆滞。
“卧槽！这哥们的轮椅是不是装了驱动器，怎么还带漂移的？”
“少胡扯，这一看就是欧阳老师的轮椅，哪来的驱动器，我看这兄弟平时应该是用手走路的，所以漂移起来才会那么丝滑。”
“爸，我不骗你，我们学校里有人能手搓超音速轮椅，对，字面上的意思……”
“哇，你听见了吗美美，惊人的臂力，惊人的舌技，还长得这么帅，你说要是他能当我男朋友多好？”
“额，人家说的是惊人的咬合力，你别丢人了……”
“……”
“帅哥手搓超音速轮椅”的操作瞬间引爆了整个操场，众人议论纷纷，拍照的拍照，拍视频的拍视频，其讨论度丝毫不亚于不久前的“人肉风筝”。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东西？”
跑道外，陈非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裁判！裁判呢！我举报有人作弊，这轮椅肯定装发动机了！”
一旁的何灵同样目瞪口呆，不过她的关注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这个人一定是古筝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另一边，骑在林安宇脖子上的林幼芽双眼放光，一边敲林安宇的头一边大叫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就说韩昼哥哥是超人吧，你们谁都不信我，现在信了吧！”
“不是，这小子开了吧……”
身下的林安宇面容呆滞“开就开吧，你小子倒是带我一个啊……”
此时此刻，无论是熟悉韩昼的，又或者是不熟悉韩昼的，除了少数几人之外，皆是陷入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没办法，把轮椅愣是玩成了赛车，这谁看了不说一声“卧槽”啊？
沉默良久，就连钟银脸上的神色都复杂了几分，迟疑道：“小铃，你觉得我平时对韩昼的态度是不是有点恶劣了？”
钟铃掩嘴轻笑，没有说话。
韩昼当然清楚众人的震惊，不过此时的他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眼见时候差不多了，他紧咬球拍，再次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大喊了一句——
“学姐，往前跑！”
不远处的王冷秋没有犹豫，当即扭头就跑，哪怕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她依然没有半点节约体力的意思，尽全力完成着韩昼下达的指令。
开什么玩笑……
眼见王冷秋对后面那个小子言听计从，对自己却是百般无视，周行怒火中烧，心中嫉妒和愤恨等情绪一同喷涌而出，立马将队友丢到一边，转身试图拦住那个嚣张的小子。
拦住他，拦住他！
一定要拦住他！
就算被撞到也没关系，这样就能判这小子犯规，让他出医药费，让他们赢不了比赛！
眼见高速行驶的轮椅近在咫尺，那个咬着乒乓球拍的家伙苍白的脸颊越发清晰，他深吸一口气，咬牙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一定要拦住你！
一阵异常冰冷的风划过脸颊，他连轮椅的背椅都没有摸到。
擦肩而过时，他听见了一个含糊不清，却带着清晰的冷冽笑意的声音。
“垃圾。”
……
“好了学姐，可以停下了。”
当韩昼推动着轮椅来到王冷秋身后时，对方的呼吸已经相当沉重了，身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摔倒在地。
这个女孩的体力比想象中还要孱弱，汗水将她的发丝黏在了光洁的额头上，胸脯快速起伏，非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愈发惹人怜爱。
韩昼面露苦笑，将乒乓球拍从嘴里取出来：“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你……你说让我往前跑……”
王冷秋只感觉胸腔仿佛在燃烧，疲惫得不想说话，可还是耐心解释了一句。
“那你也没必要跑那么快，我只是想让你离他们远点，免得这会儿骚扰我们。”
眼见王冷秋都快站不稳了，韩昼无奈一笑，拍了拍轮椅，示意她过来坐着休息，接下来由自己来推轮椅——
“轮椅竞速”允许自由选手和轮椅选手交换一次位置，但作为限制，需要两人强制在原地停留五秒。
可王冷秋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往轮椅后面走去，似乎想要推着轮椅继续前进。
韩昼哭笑不得，连忙伸手拦住她，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让你坐上来，我……”
“好。”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王冷秋轻轻点头，小心坐到了他的腿上，动作很轻，似乎生怕碰到他腹部的伤口。
不仅如此，她还非常贴心地拿走了韩昼手中的乒乓球拍，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写满了认真的表情。
“我会保持好乒乓球的平衡的。”
韩昼：“？”
——我是想让你来保持乒乓球平衡来着，可没让你坐在我腿上保持平衡啊，这你让我怎么动？
古筝：“？”
欧阳怜玉：“？”
钟银：“？”
——他们在说什么，王冷秋怎么坐到韩昼腿上去了？这是韩昼的意思？
操场观众：“？”
——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没错吧！我们果然猜到了真相，这个男生绝对是王冷秋的男朋友！
正在跑道后面划水的几人：“？”
——王八蛋……王冷秋都坐你腿上了，你还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