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府南部,迎松院内院。
一个眉眼和陈锦蓉有两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身着下等丝绸材质的衣裳,神情烦忧的端坐在石凳上。在中年男子的身旁,有一个年纪约莫两岁半,小脸肉嘟嘟的小男孩,拿着比他手还大的奴儿笑,张嘴大大的咬下一点奴儿笑的外皮。
瞥到父亲一脸担忧,小男孩看了看手里咬了半天就破了一点皮的奴儿笑,又看了看父亲,犹豫半晌,狠下决心,吃力的举起奴儿笑。
“阿父,吃~”
见阿父不应,小男孩又喊了两声,方见男子低头看来,小男孩有些酸的手臂顿时涌出新力。
陈康收回目光,满心的烦忧未因彘儿的懂事有所消减。
此次来京,陈康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但未想拜帖刚送到府上,三妹便派人接他入府。他当时很高兴,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三妹说明来意,结果入府后遭到前所未有的冷遇,别说和三妹说事,就是见三妹一面都难。
往昔受到这样的对待,陈康早就拂袖而去,而如今陈氏危在旦夕,他就是赖也要赖在任府,直到见到三妹,让三妹同意帮忙跟任平生说情。
至于直接向任平生求情,陈康倒不是拉不下这个脸,而是陈康很清楚他见不到任平生,更清楚他这个外甥有多么的冷血、刻薄、无情,唯有三妹才能略微唤醒他这个外甥对亲族的一点温情。
唉~
叹了口气。
陈康说实话后悔了,早在任平生发动惊雷之变,拥永安公主登基为帝时,陈康就后悔了,后悔没有在任平生对他持有尊敬的时候,让虎儿或者犬儿,像任巧一样跟着任平生,听任平生的话。
若能如此,不仅虎儿或犬儿有望封侯,陈氏也能由此兴旺,成为一等一的大姓。当初,阿父费尽心思的要与任氏结亲,也是想借任氏之势,壮大家族,结果……
唉~
陈康又叹了口气,低头看向奋力啃咬奴儿笑的彘儿,伸手轻抚彘儿的脑袋,告诫又似自语的说:“彘儿,你以后可不能学你的那些阿兄,要学表兄,秦王,知道吗?”
彘儿捧着奴儿笑,懵懂的看了眼陈康,笑了笑,继续奋力啃咬奴儿笑。
陈康收回手,看向一旁的侍女,张嘴欲让其通传三妹见面时,忽听见外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陈康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好像是三妹院中的侍女,迈着小碎步,快步走过来。
“禀外亲,今日午时一刻,夫人于月满堂设宴,请外亲携子出席。届时,秦王也会出席。”
陈康一愣,下意识问:“秦王也会出席?”
“是。”
“好好,我知道了。”
陈康陡然亢奋的站起来,下意识的环顾一周,强压着激动坐下去。
难怪三妹这两日不见他,原来是去劝任平生了……陈康心里因陈锦蓉不见他的不满,瞬间被感激、佩服取代。他还没跟三妹说,三妹就猜到他的来意并帮忙请任平生,小时候没白疼。
“来人,备热水,我要沐浴,还有彘儿。”
“喏。”
洗完澡,换了身用上等丝绸制作的衣裳,陈康见距离午时一刻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一边想着时间还早,一边又有些坐立难安,恨不得推动天上的太阳,将时间直接推到午时一刻。
相较于陈康的急不可耐,同样换了身得体衣裳的彘儿,仍是拿着他啃了将近一上午,也就缺了一小口的奴儿笑,继续不辞辛劳的啃着。直到侍女提醒到了午时,陈康要求彘儿放下奴儿笑时,彘儿胖乎乎的小脸上流露出些许不愿。
他想带过去。
但面对素来严厉的父亲,彘儿不敢说,只得依依不舍的放下奴儿笑,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陈康,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陈康嫌彘儿走的太慢,让侍女抱彘儿时,彘儿奶声奶气的小声问侍女,他们去哪里?得知是去赴宴,彘儿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记得以前在家里,凡是听到“宴”这个字,就会看到很多很多吃的。
“走快点,走快点。”
彘儿迫不及待的想要到那个宴的地方。
三姑母家的东西比家里的好吃,宴里的东西肯定要比家里宴的东西好吃。
来到位于内院的月满堂,彘儿还未进去,就急不可待的向里张望,想要看到吃的,结果只看到空荡荡的桌案。相较于相较于彘儿的疑惑,陈康见堂内摆了五张餐案,心里不禁的想还有谁?
任巧?
……
……
梧桐院,内院。
阳光温煦,好风如水。
任平生站在陈锦蓉身边,一边给陈锦蓉看昨日团建拍的照片、视频,一边简单描述直升飞机,任巧在旁时不时插话,与任平生斗嘴,恬静的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时,一侍女忽然来报。
“禀夫人,外亲已至月满堂。”
任巧下意识的看手表,说:“还没到时间,怎么就到了?”
任平生问:“几点了?”
“十一点零五分。”
“差不多了,走吧。”
既然决定看在陈锦蓉的面子上见陈康,任平生自然不会在宴席前,故作姿态的晾着陈康。这样做固然是能给陈康下马威,但也会落了陈锦蓉的面子。况且,任平生不需要依靠这种小动作抖威风。
出了梧桐院,经过一座熟悉的假山,接着走了约莫五分钟,来到月满堂。
陈康、彘儿在经侍女告知陈锦蓉、任平生在来的路上后,便在侍女的指引下,离开等候区,坐入客席。
陈康端坐静侯,坐姿、礼仪上皆无可挑剔。
彘儿则一边努力维持礼仪坐姿,一边忍不住的左右环顾,满脑子都是吃的在哪里?
彘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他又一次朝外看去时,看到三姑母在巧表姐和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留着和阿父不一样发型的男子的陪同下,朝这边走过来。
彘儿牢记阿父阿母的教诲,立即站起来,抬起胖乎乎的小手,行礼道:
“彘儿拜见三姑母,拜见巧表姐……”
彘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任平生,迟疑道:“你是秦王吗?”
任平生闻言一笑,走到彘儿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胖乎乎,模样可爱的表弟,语气柔和的问:“你见过我?”
彘儿摇头,奶声奶气的说:“彘儿猜的。”
“依据是?”
“依,举?”
“就是你为什么认为我是秦王?”
“你走在三姑母身边,衣裳和其他人不一样,还有她们跟你行礼,所以我猜你是秦王。”
任平生看了眼陈康,伸手轻捏住彘儿肥嘟嘟、软乎乎的小脸蛋,说:“聪明。”
旋即,任平生松开彘儿的小脸蛋,朝绿竹那边看去。绿竹对上任平生的目光,立即明白任平生的意思,从身后侍女的手里拿走任平生给彘儿的礼物,快步走到彘儿面前,双手奉上。
“初次见面,表兄送你一个小礼物。”
彘儿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包装盒上的新奇图案,心里想着这个可不可以吃?刚想询问,听到阿父有些急切的声音。
“彘儿,还不快谢秦王。”
彘儿这才想起来收别人送的礼物要道谢,忙是拱手行礼道:“谢秦王,”彘儿忍不住问,“秦王,这个是吃的吗?”
任巧失笑道:“不是,一个小玩具,回头有时间给你买吃的。”
彘儿眼睛大亮:“谢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