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李叔，刚刚我手机静音了，没看到。”
电话在十秒钟后接通了。
靠着楼梯扶手，陆晨随口解释了一句，随即困惑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对......”
李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似乎犹犹豫豫的。
“是公司那边的事，我昨晚收到消息，说是有几个股东私下里都跟绿藤的程总接触过。”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他们可能已经答应卖掉手里的股份了，所以想着跟您说一声。”
“呃......”
稍稍一愣，陆晨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手机，心说李管家这是抽哪门子的风。
不是，啥意思啊？
这事儿不就是我告诉你的吗？
疑惑的挠了挠头，陆晨一时间有点懵逼。
因为昨天程蓓已经默认了她与同盛的股东有过接触。
虽然没有亲口承认已经拿到了同盛的一部分股权，但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
哪怕现在还没有进行实质的股权交易，可在证监会的最后期限之前，这些交易一定会完成。
陆晨对此早就一清二楚，并且在回去的路上也跟李管家说了。
结果现在怎么还反过来提醒起自己来了？
难道你也老年痴呆了？
“李叔，你这......”
思考了半天也不明白李管家这是在干啥，陆晨刚想问一下。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李管家就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突然打断道：
“陆先生，具体的事情等一会儿我再跟您详细说吧。”
“小姐刚好有事找您，我把手机给她。”
“......”
等会儿？小富婆找我？
嘴巴微微张大，陆晨这下更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李管家现在跟吕舒雨在一起。
然后，还没等他想明白吕舒雨找自己为啥不直接给自己打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了小富婆的声音。
“陆晨，我手机忘记充电了。”
“啊......我说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呢。”
陆晨回过神来，疑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回别墅拿点东西。”
小富婆轻声解释道：“刚好你给李叔打电话，我就想问问你中午回不回家吃饭。”
“哦，中午不回去了，同事请客。”
“好的，我知道啦......那我把电话还给李叔了，你们继续说吧。”
“好。”
陆晨答应一声，虽说小富婆已经进行了解释，可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紧接着，大约半分钟之后，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陆先生，刚刚当着小姐的面，有些事我不方便说。”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一段沉默过后，话筒中的声音再次变成了李管家。
声音听起来十分急促，并且还伴随着关门的声音。
而楼梯间里，陆晨的表情也从茫然逐渐变得错愕。
......
卧室里阳光明媚，不远处的雁湖平静无波，像是一块没有瑕疵的大镜子，倒映着天空中的白云和岸边的垂柳。
静静坐在窗边，吕舒雨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神有些迷茫。
当她把手机还给李管家之后，后者立刻就离开了。
这可以理解为李管家要去跟陆晨详细汇报“同盛股东与程蓓私下接触”的事情，而这些事不方便被自己知道，所以要躲开自己。
但也有可能，李管家要“汇报”的事情其实就是今早发生的一切。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无疑说明了陆晨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私生女的身份。
所以......
其实大家都知道的，就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吗？
还是说是自己想太多了，李叔和陆晨都没有骗自己？
轻轻咬住嘴唇，吕舒雨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根据今早的种种细节，真相似乎更倾向于前者。
可她心里又更希望是后者。
因为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就代表着她过去二十二年一直都生活在欺骗与谎言之中。
“妈妈，明天还是你来接我好不好~”
“妈妈，后天要开家长会，你记得不要迟到~”
“妈妈，我这次模拟考是全校第三名！”
“妈妈，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记忆中全是俞玲芝温柔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自己提出过的每一个要求，妈妈都没有拒绝过呢。
但如果自己不是妈妈的女儿，那这一切又算什么......
嘴唇咬的更紧，吕舒雨不敢再想下去了。
或许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真相。
而人如果一旦不愿意相信某件事，那即便有再多证据摆在眼前，也总会找到更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小富婆也是一样。
于是在一段段如同幻觉的回忆过后，她突然猛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向卧室一侧的衣帽间。
不会的。
爸爸妈妈那么相爱，爸爸不会做对不起妈妈的事情的。
妈妈那么爱我，我一定是妈妈的女儿。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我才不是什么私生女，那封信只是一个网上的老套故事而已。
李叔都说了，我不是的。
最最重要的是，陆晨他是不会骗我的。
他不会的......
走进衣帽间，猛地拉开其中一面柜门，吕舒雨心中反复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但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大概是昨晚一夜没睡，眼睛太累了吧。
......
......
“小陆，你这是咋了啊？”
“胡总没答应就算了，让咱们干咱们就干呗，没啥大不了的。”
“你这样搞得我们有点慌啊......”
十分钟后，看着呆坐在工位上的陆晨，关莉三人面面相觑。
刚刚陆晨一回来就一言不发的坐下开始发呆，也不说跟胡硕聊的怎么样，就这么干坐着，眉头始终紧皱，瞅着就跟正在思考“人类命运何去何从”这种级别的超严肃议题似的。
“等等，该不会是胡总因为我们不服从安排，要把我们开了吧？”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关莉脑海，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而韦昌松和严东凯也立马大惊失色。
“我靠，不能吧！”
“我早就说了服从安排！你们非得闹！这下好了吧！”
“不是，我没闹啊，是关莉在那嚷嚷不愿意的。”
“跟老娘有什么关系，抱怨几句还不行了？！”
“领导安排的事儿，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严东凯！你刚刚可不是这个态度！”
“我......”
因为关莉的这个猜测，三人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进而立马演变成了一场相互甩锅的争吵。
声音之大甚至引得周围几个工位的同事都侧目看了过来。
好在韦昌松还比较冷静，认为胡硕应该不至于因为这样一件事就把他们开了，于是赶紧拍桌制止道：
“行了，别吵了！”
“先把情况搞明白再说！”
“哼......”
关莉和严东凯对视一眼，都默默闭了嘴。
而韦昌松也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看向还在发呆的陆晨。
“小陆，胡总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
陆晨沉默不语。
完蛋了！
一看陆晨还是不吭声，三人都以为关莉猜对了，顿时面露绝望。
结果又过了几秒钟，只见陆晨突然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眼神也终于从放空状态重新聚焦，一脸疑惑的看向韦昌松。
“嗯？韦哥，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话了？”
“......”
......
“靠！吓死老娘了！”
“真不知道你害怕什么，我早就说了，这点小事不至于。”
“呵呵。”
三分钟后，当陆晨哭笑不得的表示胡硕压根没有要裁掉他们11组的意思，韦昌松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小陆那你刚刚发什么呆呢？”
韦昌松无奈的摇摇头：“吓得我们都不敢跟你说话，还以为胡总发火了呢。”
他跟我发火？
他能当上总经理我可是帮了大忙！
哦，不对。
好像跟自己没啥关系。
“咳，在想别的事儿。”
陆晨干咳一声，简单把跟胡硕沟通的情况说了一下。
“总之胡总说绿藤的这个活动是程蓓点名要我们来策划的。”
“不过我们也不用太细致，只要拿出一个大体的方案就行，具体的策划案和执行基本还是创意部来做。”
“那还行，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的话，找点之前的活动方案看一下，应该没问题。”
韦昌松点点头：“不过程总为什么要指定我们来做呢？”
“其实是冲着我了。”
陆晨苦笑着摊了摊手：“具体为什么，胡总说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既然安排给我们，我们尽力干好就是了。”
韦昌松思考片刻：“那从今天开始，正在跟的几个单子都暂时停一下，先干这件事。”
“关莉，你去创意部多要几份类似的活动策划案。”
“东凯，你来控制预算，去调查一下各个环节的支出。”
“小陆，你负责跟绿藤那边对接需求。”
“两天时间先把前期工作准备好，然后一周之内把方案拿出来。”
不得不说，韦昌松的领导能力还是有的，立马就做完了分工。
而大概是因为“没有被裁”的缘故，关莉和严东凯也都没再抱怨，而是立刻点头表示明白。
这么一看，有时候资本家或许还真不能对员工太好。
对他们太好，一开始他们会感激你，可时间一久就会习以为常。
到时候你但凡哪里有一点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他们可能就会怨声载道。
但如果反过来，如果你一直疯狂压榨员工，然后突然给他们一点甜头，那得到的将只有感恩戴德。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管理”了吧。
看了看关莉和严东凯，陆晨心里嘀咕一句，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对了，胡总还说了，等这次活动顺利结束，咱们11组所有人的级别全部升一级。”
“......”
“喂，创意部吗？我是商业拓展部关莉......”
“马哥，有些活动预算的问题我想请教你一下，你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
“章经理，我申请用9号会议室两个星期，对对，是因为绿藤活动的事儿，我们这段时间可能要经常开会......”
......
因为陆晨的一句话，又或者说因为胡硕的一句许诺，韦昌松三人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执行力。
一言一行仿佛都在说——
我将为了星越传媒奋斗终生！
难怪老板们都爱画大饼，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不过以胡硕的身份，他应该不是在画饼。
毕竟四个人的级别都不高，各升一级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对除陆晨外的三个人来说，这可是很大的诱惑了。
而在激动之余，他们也当然没有忘记促成这件事的功臣。
“到点了！吃饭！今天别AA了，我请！”
“那明天我请！”
“后天我来！”
十二点一到，韦昌松三人纷纷起身，神色之亢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放假了。
动作麻利的收拾好东西，三人刚准备出发，结果一扭头却发现最关键的一个人还坐在位子上发呆。
“小陆，走啊！吃饭去！”
“啊......”
陆晨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正兴冲冲望着自己的韦昌松三人。
他当然是还在想小富婆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走漏的风声，但目前来看小富婆好像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比如俞玲芝亲口承认了之类的。
否则也就不会去试探李管家了。
而这样一来，事情就还有余地。
当然了，余地也不会很大。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是很难糊弄过去的，如果小富婆铁了心要搞清楚，想必总有办法。
很有可能就会来问自己。
那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
根据刚刚一个多小时的思考，陆晨思来想去，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不过也就是两条路而已。
要么直接实话实说。
要么就继续瞒着。
如果选择前者，那当然不能再等，应当现在立马回去，面对面把真相告诉小富婆。
如果选择后者，那就假装无数发生，该干啥干啥。
可以确定的是，两个选择都有利弊，陆晨纠结的点也在这里。
所以他直到现在也没能做出决定。
“小陆，你想啥呢？走啊。”
见陆晨还坐在工位上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韦昌松疑惑道：“你是不是不想吃粤菜？那咱吃别的？”
“......不用了。”
陆晨沉默片刻，站起身来。
“韦哥，你们去吃吧。”
“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回家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