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江焰死了,秦漾漾她……会很伤心吧!
这场手术的时间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五个小时过去了,里面毫无动静。
又过去一个小时,里面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医生满手鲜血的走出来,荣之景连忙上前拉住他。
“怎么回事?”
医生显得很慌乱,着急的道:
“病人需要输血,血库正好缺,我这准备去打电话调配,不知道能不能来的及!”
荣之景感觉天崩地裂,一阵眩晕。
“我和她血型一样,抽我的,我是A型血!”
“那你先去血液科验一下,但是光你的也不够,你只能抽400毫升,里面还需要大量的血。”
“我可以,800毫升,800不行就1000!”
“你疯了,抽那么多会死人的。”医生无奈的继续道。
“你就是愿意,法律也不允许,这样,你先去抽一些应急,我再调配过来,应该问题不大。”
荣之景这才松开医生,沈二爷拍拍他肩膀。
“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荣之景点头,疾步往抽血的地方去。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医生抽了他800毫升。
荣之景捂着胳膊从房间出来,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唇色发青,呼吸变得急促,心跳的不正常。
看着医生把刚抽的血送进手术室,他扯开一抹笑,虚弱的往手术室挪步。
沈二爷迎上来,把他扶到座椅上:
“我这辈子,除了江焰,就服你了,800毫升,眼都不眨,是条汉子。”
荣之景没有力气去回话,瘫坐在那里。
第二批调配过来的血液也送进去,又隔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程-思-远走到最前面,八个小时的手术,让他也很疲惫。
荣之景艰难起身,走到他面前,带着希翼的眼神看着他。
“有惊无险,手术很成功。”
荣之景眼底高度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再也支持不住向后倒,被沈二爷接住。
“他抽了很多血,估计撑不住了。”
“送病房休息,让护士给他开点营养水。”
江焰在黑暗里见到了那个毫无生机蜷缩成一团的江甯。
“会死吗?”
“不,我会活着。”
“挺好的。”
看她那个生无可恋的模样,江焰突然恶趣味上来,故意本着脸,冷冷的道:
“你还有什么心愿?”
“如果你回到白城,帮我写一份事务所的股权分配书吧,那个事务所估计你也看不上,就把它送给一朵和我妈,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还有吗?”
“哦,我不在了以后,能不能麻烦你,把家里客房的棺材埋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里面放一身我的衣服就行,不用立碑,俗话说落叶归根,我虽然没什么根,但总归不能浪费了那口棺材,我睡着还挺舒服的。”
“谁说你要不在了。”
江焰好笑的看她那颓废的样,调侃的道:“我可不愿意回去收拾你那摊破烂事,你自己去解决。”
江甯抬起头,迷茫的眨眨眼:“你不是要代替我吗?”
“爷叫江焰,你是江甯,谁也代替不了谁,就这么着吧,只要你不再糟蹋身子,我忍你十几年也不是不行。”
“江焰,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你这个熊样,没几个人会看得起,你就是大会委曲求全,左右逢源,为什么不能替自己多想想?”
“我希望身边的每个人都开心。”
“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江甯闻言不解,其实她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你错在大清楚自己要什么,你想要陆璟淮的爱,所以你推开其他的一切可能性,在你发现得不到他的关心时,你开始无能的悲观主义,所以你一直不快乐。江甯,大阳不是突然下山的,你也不是突然死心的,为什么还执迷不悟?”
江甯愣住,她以为江焰是来落井下石,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来开导她的,还句句戳心。
“我知道你很累,是别人看不见理解不了的那种,你的身体乃至精神,都疲惫。”
江焰笑了笑,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但她有,江甯的所有情绪她都知道,也在分担,她知道江甯的无奈,知道她不敢面对未来的迷茫,可是,人生遗憾的事情太多,没有人可以真正完美无瑕。
更何况,这个主人格,有时候单纯的傻的可爱,这是江焰可望不可即。
江焰是痛苦的衍生物,所以她生来就心思深沉,为人处世手段阴暗,消失的那五年,她不是没有机会出来,只是那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残暴情绪,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周身筑起高墙,连江甯都没能发现她的存在,没有人能进入,也尽量不放自己出去。
沈二爷问她,为什么计划好的,拖了那么久,江焰没有告诉她,那五年在黑暗里,平静的生活洗涤了她的怨念,后面要不是这个主人格太没用,她不会再存代替的心思。
背负着江甯的痛苦,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洒脱,她是压抑的,是无可奈何。
说不出口的话,才是最心酸的,江焰承受的那些恰恰就是江甯说不出口的痛。
“谁叫你那么笨,爱上这样一个人,真叫人头疼……”
江焰释怀一笑,自己的主人格,怎么办呢,不忍心除掉,那就只能宠着呗。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十年,我们一起吧。”
江焰向她伸出一只手,嘴角噙着一抹笑。
江甯直视她,发现她的眼睛太过明亮,这个自己一直抵触的客体人格,在她最绝望孤单的时候,是唯一伸出援手的,面前递过来的这只手,仿佛带着光,在黑暗中莹莹发亮,是天赐的救赎。
江焰没有发觉,自己继承的不仅仅是江甯的痛苦,还有骨子里那极致的温柔,能敌得过这世俗所有枷锁。
“你放心,谁都有可能离开你,唯独我,走不了。”
情绪的崩溃在一瞬间发泄出来,江甯哽咽着把手放入她手心,她最害怕的,莫过于身边空无一人,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懂了江焰话中的真正含义,在这世间,能倚靠的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长久以来钻进了死胡同,把自己弄的收不了场,成了笑话,那九年对先,主动在陆璟淮身上去求来的安全感,毫无意又。
她一直以为,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感动陆璟淮,得到想要的,后来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能通过努力得到,偏偏爱不可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忘了他,好好活着,至少不辜负自己。
江甯擦子眼泪,坚定的看向她:“我想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完这句话之后,江焰的身型好像淡薄了些,精神力在消减。
此时的两个人,并不知道有个词叫——此消彼涨。
医院。
荣之景眼底乌黑,眼睛焦急,床上的人已经睡了三天,丝毫没有清醒的征兆。
他伸手按铃,不一会程-思-远铁青着脸走进来,把手里的病历本往荣之景身上砸。
“这是第几次了!告诉你不要急不要急,你按什么按,催命呢!”
荣之景面不改色,淡定的捡起病历本,轻轻拍打上面的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翻了两页,仔细检查,这是江焰的病例,可不能摔坏了。
程-思-远恨的牙痒,气愤的指着他:“得寸进尺!”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三天了,你不说手术很成功,过了麻药就可以醒吗?”
“我的手术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想不想醒就在于她自己。”
荣之景很坚持,非让他再检查一遍,程-思-远无奈,只得不耐烦的招呼护士替他检查。
依旧是老样子,没有术后并发症,相比之前的身体状况,她现在好得很。
“没问题那为什么她还不醒!”
“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她自己不想醒,跟我的手术治疗没有关系。”
荣之景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如玉,优雅高贵,但此时说出的话,却仿佛带着刺,扎的程-思-远火气高涨。
“她不醒,就是说明你不行!”
不行?
是个男人都听不得这两个字,程-思-远活了三十多年,一直是站在顶端,不论做什么都被人捧着奉承,头一次听别人骂他不行,这对他来说,俨然是一种侮辱!
再好的教养在这一刻都崩塌的稀碎。
“我他妈……”
程-思-远记得当初他答应做手术的时候,这个男人可是千恩万谢,态度好的一逼,这翻脸比翻书都快的节奏,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心态完全崩了啊!
房间气氛凝固,荣之景质疑他的眼神丝毫不掩饰,程-思-远气到说不出话。
“吵死了……”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人皱眉,眼都没睁开,虚弱的呢喃出三个字。
程-思-远如释重负。
荣之景连忙回身,语气温柔,轻声询问:“江焰……你怎么样?”
程-思-远见他变脸之迅速模样,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舔狗!
“出去,我再给她检查一遍。”
程-思-远推开他,戴上听诊器。
涉及到江焰的健康,荣之景这次没有跟他拧巴,主动离开,站在门口等。
江焰的身体已经好转,一个星期后转到普通病房,荣之景和沈二爷一直陪护。
这天,沈二爷因为生意上的原因,需要回白城,荣之景把他送下楼。
江焰躺在病床上,门被从外推开。
程言晨手里拎着果篮走进来。
江焰看到他,眸光发深,要是能动,打他几拳都不足以消气。
程言晨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着把果篮放在桌面,在床尾站定:“焰姐……”
“漾漾在哪?”
两个人同时开口,随后程言晨抿唇禁声。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江焰语调微扬,冷如冰窖。
“焰哥,秦漾漾没事……”
程言晨不知道怎么说,那天的事难以形容,也让他背负着罪恶,秦漾漾因为这事,刚开始情绪失控不止一次的企图自残,最后还是他提江焰,秦漾漾才慢慢打消那个念头。
秦漾漾不想让江焰知道这件事……江焰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颦起剑眉警告他。
“程言晨,你想好了再回答。”
程言晨垂在两侧的手握紧:“焰姐,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把秦漾漾留下……”
程言晨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他放不下,那份罪恶感每日都在折磨他,那些画面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每一帧都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