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之景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撑着额头,江甯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听见他开口:“你真的确定她会消失?”
“目前来说,这种可能性很大。”
其实江甯基本可以确定,这段时间她的精神力在上涨,有时候思维会恍惚,不经意间会做江焰习惯性的动作,秉性也逐渐向她靠近。
自从决定和平相处之后,江甯和江焰在某种情况下是可以互相感应的,刚才江甯清楚的察觉出,她精神力明显在下降。
“我可以花钱请最好的医生,有没有办法留住她?”
“我不知道。”
他提到医生让江甯想起一件事,在江焰的记忆里,她曾培养过秦漾漾去学催眠,目的是杀死她完全掌控这具身体,如果....
江甯咬住唇,握紧拳头,刚燃起活下去的希望,就走进另一个死胡同。
骤然间江甯明白了江焰苦笑的原因,她们两个之间,似乎注定只能活一个。
想通之后江甯笑出声,可真是命运弄人,前脚告诉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后脚又来提醒她前面那句是开玩笑的。
凌言晨四点钟,抬眼望向窗外,看到海上浪花未眠,层层翻滚着不停歇。
江甯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考虑许久之后,轻轻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荣之景猛然间抬首,眼睛里闪着希翼的光。
“只要能找到秦漾漾,江焰就不会消失。”
“秦漾漾?”
江甯走到窗边,淡淡的道:
“你可能不太清楚,秦漾漾虽然学的是法律专业,但她最拿手的是催眠,她曾通过催眠唤醒过江焰,她一定有办法能稳固江焰的精神力。她之所以接近我,就是就为了催眠我,唤醒江焰。”
江甯没有告诉他另一件事,他也不需要知道。
如果她和江焰注定只能活一个,江甯希望那个人是她,她还没能真正看过这繁华世界,自诞生就被困在这个身体里,替她承受那些原本该她承受的痛苦,好不容易出来几次,还都是在帮她善后,细数下来她欠她太多。
就算她只是一个臆想出来的分裂人格,她也有活着的权利,存在即合理。
她苟延残喘至今,早已了无牵挂,何不如放她自由,也成会她解脱下。
定决心之后,江甯偏过头,认真的道:
“你要尽快找到秦漾漾,我怕江焰支撑不了多久。”
荣之景立马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其中一个号码。
对面接通。
“荣之景你找死吗!”
“程言晨是你什么人?”
那头愣了两秒,才咬紧牙齿恶狠狠的回:“滚!”
随即电话传来一阵忙音,荣之景再次发挥他的执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江甯抿唇,解决的办法已经告诉他了,接下来就看他的本事。
走出房间,江甯转身往甲板上去。
游轮要在海上一周,这才过去一天而已,就算再急也要等下船,荣之景太紧张,全然忘了这点。
江甯站在船头,看向远方,静静感受着这份甯静,视线里,黝黑的海面逐渐泛蓝,东方升起淡黄色的一条线,万道朝霞给苏醒的万物披上了一件皇帝的新衣。
不知何时,荣之景站在江甯身旁,同江甯一起欣赏这份日出的美景。
“程-思远说,有传言,程言晨养了一个情人,人被他藏在郊区的别墅,别墅戒备森严,程家人
都拿他没办法,这件事已经成为京里圈内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应该是真的。”
“你怀疑程言晨养的情人是秦漾漾?”
“嗯,江焰他……”
“你放心,还有时间,你抓紧找吧。”
荣之景点头,紧了紧嗓子,问:“催眠对你有影响吗?”
江甯悠然一笑,和他坦坦荡荡对视,调侃道:“没有,秦漾漾那小丫头偷袭催眠我好几次了,我这不还好好的。”
“那就好。”
他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放松了不少。
“荣之景……”
“嗯?”
“如果江焰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江甯低下眼睑,看到他双拳紧握,青筋凸起。
“我不会让他消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她活着。”
闻言,江甯点头,小声附和一句:“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荣之景现在除了应酬,就是给程-思远打电话,打听程言晨藏人的别墅在什么位置,一开始程-思远根本不理他,最后实在招架不住他的固执,给了他一个地址。
游轮在第五天开始往回行驶,第六天是这次派对的重头戏,荣之景带来的艺人歌舞全能,在派对上大出风头。
江甯游走在舞池边缘,左右审视,提防着某个阴险小人,防止他突然袭击。
王锦作为东道主的夫人,自若的游走在人群之间,谈笑风生。
大屏幕上投放着舞美,突然间,屏幕换了画面,播放着让人惊讶不已的视频。
“小妈,你在勾引我?”
“讨厌,别这么叫我。”
接着大厅里像炸开锅一般,各种议论。
王锦惨白着脸,手里的香槟应声落地。
郑总阔步走到她面前,一个巴掌把她打倒在地,谩骂着:“贱人!”
江甯看到那个视频,浑身僵住,一股寒气从脚下涌入心口,犹如置身冰窖。
郑云庭站在不远处,先是楞然,随后目光如钩往江甯这边看。
不出所料,他认为是江甯偷拍的。
这波仇恨拉到了顶点,郑总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王锦,儿子是亲的,老婆却是可以再换,他只是警告了郑云庭几句,但王锦就不得不承受他的怒火。
不管这怎么说,这毕竟是家事,外人也不好上前劝架,拳头一下下打下去,王锦手无缚鸡之力,被打的不断在地上呻吟尖叫。
荣之景站在江甯身旁,不动声色搂住江甯肩膀,在江甯耳边低声道一句:“冒犯了。”
随后他挺直腰身,视线和郑云庭碰撞在一起,暗中较量,最后郑云庭先败下阵,阴沉着脸转过身离开,看都没看王锦一眼。
“是时良,他想陷害我……”
这个视频的角度,和江甯那天站的位置一模一样,除了时良就没别人了。
郑总让人把已经昏迷的王锦拖出大厅,大厅地上那摊血迹让人不寒而栗,人群纷纷告辞回房间。
江甯被荣之景拥着往房间走,还没等走到,两个身穿西服的壮汉拦住江甯。
“江小姐,我们郑总想请你聊聊天。”
突然冒出来的这两名保镖,带着不可抗气势将他们往游轮的下层领。
江甯知道这里,是郑总休息的地方。
保镖打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两位保镖则是站在门口,严防盯守。
他们刚进去,豪华的大客房,正前方就是一面诺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海下景观,场面十分壮观。
听见声音,郑总转身,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周身气势就有一股成功人士的成熟,举手投足都是饱含阅历的姿态。
但他看向江甯的眼神却让人禁不住打寒颤。
郑云庭笔直跪在他脚边。
“荣总,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问你朋友几个问题。”
荣之景搂在江甯腰身的手紧了紧,面上微笑,温润的道:
“郑总客气了,只是不知道,我朋友做了什么?以至于你这么大动干戈的请我们过来。”
荣之景把‘请’字咬的很重。
郑总一脚把郑云庭踹倒在地,皮笑肉不笑的说:
“还不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平日里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就是想问问,我儿子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朋友?”
“在众目睽睽下这么搞,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郑总的话看似回答他,实则视线一直在江甯身上。
时良那个坑货,江甯只恨江焰那次怎么没把他撞死,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我和郑公子并不认识。”
“哦?”
闻言郑总又狠狠踹了郑云庭一脚,咒骂:“听到没有,人家说不认识你!”
“爸,就是他,当时除了他再没第三个人看见,我没有说谎!”
对于他杀鸡给猴看的做法,江甯有口难言,就算她说了,他们能信吗?
时良从头到尾就没出现在他们面前,来的宾客太多,时良也不知道怎么混上来的,说她被他陷害,空口无凭,说服力太弱。
“郑总,我真的和郑公子无冤无仇,那个视频也不是我拍的。”
郑总往沙发上一坐,点燃一根雪茄,慢条斯理抽着。
动过手术这么长时间,在荣之景的监督下,江甯已经戒烟很久,雪茄的烟雾味道太冲,直达心肺,忍不住轻咳。
荣之景把江甯搂的更紧,沉声启唇:
“郑总,我朋友刚出院,身体不太好,他一直跟我在一起,视频的事与她无关。”
“像她这种穷酸的人,说不准就是想偷拍视频讹钱,说吧,视频的原件在哪,你出个价。”
郑云庭从地上爬起来,嚣张的道。
对他的举动,郑总没出口阻止,那就相当于默认他的话。
江甯心口的气腾一下就起来了,反怼他:
“我说了不是我,再说,我要是想讹你,就不会把视频放出去,麻烦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