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已虽然身上也有秀才功名,但是跟林案首一比,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尤其是自已考了三回才中了个增生,而林案首每次都是一路畅行,下场必中!
跟自已能力差不多的人较量,也许他还会起个攀比之心。可是对于这种只能仰望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不心生钦佩?
可惜天公不做人,难留世上惊鸿客。
每每看着这小弟子伏案刻苦的身影,李存孝都会忍不住心生扼腕之感。
若是林案首还活着,由他自已教导这聪慧小儿该多好?指不定日后就能出个父子双进士的美谈。
可惜啊……
他瞬间直起腰背放下双臂,再看向这美妇人的眼神之中,就夹杂着一丝隐晦的愤慨。
“原来是杨夫人啊!”
杨这个字,他咬的格外清晰。
“在下乃是林宥安的夫子,李存孝。”
介绍完自已的身份之后,也不等对方回答,扭头就对着小弟子吩咐道。
“快回书院温书去,为师方才布置下了课业。不清楚的地方与同窗们询问一下,文章需认真熟读背诵。稍晚一些,我会过去抽查。”
“夫子,我……”
林宥安张嘴想说些什么,被夫子挥挥手给出声打断。
“去吧,这里有我呢。”
怎么能叫这孩子顶在前头,对生母出言不逊?即使明知道他的委屈,但是在世人的嘴里,不孝就是大罪啊。
所以去吧,为师为你断后。
看明白了夫子眼神示意的小孩哥,憋屈的咬了咬牙。他想念书走仕途,就必须得有一个极好的名声。
“………是。”
抬起腿头也不回的冲进书院大门。
“安哥儿,你回来!”
祝氏在后面声声呼唤,也没能拽回那迅速遁走的小小身板。
李存孝略显瘦弱的身躯,一马当关的拦在大门口,说出花儿来也不可能放她们过去。
“李夫子,我找我自已的儿子叙些母子天伦之事,你为何要如此从中作梗?”
周玉荷气的都维持不住那副温柔之色了,气恼的喝问。好在大家也多少都是要点脸的讲究人,没有上手撕扯的迹象。
“非也非也,杨夫人此言差矣,请恕李某不敢苟同。
林家小儿,由林家长辈亲自交到我手中,我自然要对他负责。
杨夫人若是有何要事,不如先等上一等。等他日林家有长辈在场的时候,您再过来与其详谈?”
话倒是说的挺客气,但是意思可完全不是那个客气的意思了,字字句句表达的明明白白。
你已经是杨家的夫人了,来找林家的小儿,是要意欲何为?
“你……!”
心虚气短的没有反驳之词,只能恨恨的强词夺理。
“即使我改嫁了又如何?也依旧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也没说你不是啊!
但孩子毕竟还小,难免行事就不周到。所以真有事情还是与林家的长辈商量更好,杨夫人您说是不是?
只不过,”
他脸上的笑容,看着有点假。
“宥安他聪慧懂礼机敏好学,平时从来不与人多起口角。
能逼得他一个读书郎口出激进之言,想必这孩子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作为他的夫子,难免我就要多嘴问上一二。不知杨夫人您今日怎么得闲,专程跑过来训斥我这学生?”
听听,自从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这位正直的李夫子,说话立马就拐了个十八溜的弯。
周玉荷再能忍,也被这明明晃晃的讥讽之语,给招惹出了火气。
既然知道自已的身份,那一个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又是何来的底气敢这么跟她说话?她如今可是县丞夫人,正经官宦人家的女眷!
既然对方的态度已经摆的这么鲜明,她也懒得在这种小人物面前装模作样。
放下帕子,脸色不善。
“母亲找儿子,必须得有什么要事才可以吗?你们绿柳书院就是这么教导学子的,让他们不敬父母?”
被人咣噹一声扣了这么个罪名,李存孝立马不愿意了。
读书人从来都讲究个斯文有礼,但是要讥讽起人来,那嘴皮子也可以相当的刻薄。
“杨夫人你这话,请恕李某又不能苟同了。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可怜我这徒儿小小年纪便痛失双亲,如今也只有我这当夫子的出来,勉强与他周全一二吧。
谁叫我读圣人言长大,知道个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呢?
有的时候也挺羡慕那些无需教导子孙的人家,甭管死后如何洪水滔天,左右也都习惯了。最起码活着的时候不用费心教导,死后自然也无需为后人的缺德,操心劳神。
周夫人,你说是不是?
对了,”
状是无意的感叹了一番废话,然后假模假样的问候了一下。
“汝家先祖,尚且安好乎?”
这段缺了大德的嘲讽,老祝氏都听明白了,更何况是周玉荷?
“你这杀才,竟敢……”
母女俩险些气的不顾体面,如乡下泼妇一般,对其破口大骂。李怼怼立马高声大呼了一声。
“哎呦对不住,一时说顺嘴了。
你现在已经是杨夫人了不是?
就是我有些疑惑,杨县丞可知道你今日跑来,与我这小徒儿献出了一片慈母之心?
不然的话,回头我与我堂兄修书一封,让他给你如今的夫君提个醒?
正好他们一个是知县,一个是县丞,平时在县衙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都好说话。”
周玉荷瞬间愣住。
李知县?
李夫子?
“李知县,是你堂兄?”
李存孝诚实的点了点头。
“如假包换。”
……………
“李夫子,小妇人今日多有叨扰。不过就是许久未见小儿,心中牵挂才想过来与他一叙天伦。
刚才若是情急之下有何得罪之处,还望李夫子海涵,念在我思子心切的份上,莫要与我一内宅妇人一般见识。”
不得不说,这周氏确实能屈能伸。
李存孝眼神闪了两下,客套的假笑道。
“杨夫人言重了,我方才也是护徒心切,若是有词不达意之处,也请杨夫人见谅。”
“不敢不敢,李夫子客气了。”
两人又虚假的你来我往了几句,周玉荷带着母亲,憋屈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