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什么所谓的清白,名声,也从来不在乎。
上辈子,别人说她什么私通魔域,给人做了炉鼎,她也没闲功夫洗白。
但是,温疏白是干净的。
他是所有人里面,唯一干净的。
与干净的人相处,要用干净的方式。
“我们……出去吧。”
楚微凉飞快压制自已,恢复淡定,转回身来,低着头,不敢看他,也没看到他撤了绡纱的眼睛。
她以为这次失败是自已的错。
但是她不知道,面前这位,是修炼合欢道飞升上魔天(失败)的男人。
方才只是嘴碰了嘴,一切规规矩矩,真的什么手段都没用,甚至,已经是相当相当地克制。
结果,还是弄成这样……
温疏白唇上被咬破了一点,带了猩红,煞是艳丽,只能顺着她:“好。”
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只能找机会再试。
他打开方寸天地出口,抬手用绡纱重新缠住双眼,先一步离开。
楚微凉临行,回头看了一眼。
在残魂深处,黑暗的废墟中,某人匆忙撤退间掉落的桃花瓣,正带着微光,轻轻地,打着转儿,悄无声息地飘了下来。
小秘境里的时光是停滞的。
回到现实,就像一闪现,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楚微凉刚刚经历心情起起落落,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没有再为那两种魔药心烦,忽然间又大惊小怪。
干!刚才是不是错过了一件大事啊?
温疏白刚才是不是把绡纱摘下来来着?
啊?是不是?!!
她居然因为心慌胆怯,没敢看,没看到!!!
亏大了!亏大了!
下次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看看!
-
外面,此时已经乱套。
千机宗又死了一个长老。
尸体是在北芒山的阴影下被找到的。
残败不堪的零碎尸块,只依稀可辨为剑所伤,伤口剑气凌厉,可谓高手。
司典是个老好人,向来不与任何人为敌,更没什么仇家。
方寂雪唯一能想到有理由杀他的,只有楚微凉。
然而,楚微凉一直在温疏白帐前彻夜练剑,且极其笨拙,根本不可能用剑将一个千机宗降魔道八阶长老置于死地,这是有目共睹的。
他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冒然提出跟梵天阙要人问罪,不但温疏白第一个会不同意,其他七国十二宗的人也会议论纷纷。
要么,不出手。
出手,就该志在必得。
“又一长老遭遇邪魔,死于非命,是我宗门之大不幸。”
方寂雪掌中化出碧落剑,嗡的一声,拔剑出鞘。
“本座在此立誓,此事不论何人所为,我千机宗必将彻查到底,为两位死去的长老讨回公道!”
说罢,目光一如清冷的剑,看向楚微凉。
楚微凉跟着温疏白来看热闹的,此刻被盯了,立刻往温疏白身后缩,用他衣袖暗戳戳挡住自已的脸,晃他。
“师尊尊,他看我~~~”
方寂雪:……
温疏白将头轻轻一偏,将楚微凉护在了身后。
他也没办法,谁让徒儿不好好说话,拐着弯撒娇。
待到所有人散去,方寂雪帐内,又进来一人,是执法堂的大弟子。
“宗主,查到了。”
方寂雪垂眸调着手中香料,“讲。”
“在魔域之门崩塌,剑君入世之前,北玄界内,的确还曾有一名散修,名唤温疏白。此人用的就是一柄白剑,修为不高,却立志以拯救苍生为已任。”
方寂雪手中的小勺停了一下,“现在人呢?”
“最后一次有人见他,是在魔域之门前,看到他杀了几个正在召唤魔尊归来的邪修,还对着那大门,叉腰怒骂君拂衣。”
“后来呢?”
“后来,那门就真的被他骂开了……,再后来,他便救了北玄,成了剑君……”
“……”,方寂雪垂眸道:“知道了,去吧。”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憨批,忽然之间就可以剑劈魔域之门,拯救苍生?
谁给他的能耐?
他低着头,继续慢慢调制手中的香料,之后从容打成香篆,小心点燃,静静看着香烟袅袅升起,唇角微微一勾。
对……不……上……
这时,帐外又有人来报:“宗主,楚微凉去看南婵公主了。”
方寂雪当下用手指狠狠捻灭香篆,转身就走。
……
安南婵休养的帐篷,原本是给方寂雪准备的。
她当众救了他,两人又是未婚夫妻,自然是要被弟子们安排在这里,方便宗主亲自照顾,以增进感情。
但是,方寂雪默不作声地将地方全给她,自已另外寻清净去了。
现在楚微凉来,安南婵已经好多了,但躺着不起来。
她将安今宵安排过来伺候的人支了出去,狠狠瞪了楚微凉一眼。
“你来干什么?说好了让池千秋挟持我,没让他真的杀我!”
“所以,我才来看看你死了没啊。”楚微凉也不用请,径直在她床榻边坐下。
“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是啊,我是黄鼠狼,你是鸡。”
“……!你!”安南婵在吵架方面永远吵不过楚微凉,“我们之间的协议已经结束了。”
她现在重伤未愈,已经没力气跟她生气了。
“是吗?”楚微凉眉眼一笑,“你忘了告诉我秘密的后一半了。”
“你也没告诉我要把我往死里整!”
“那就请神容易,送神难咯!”
楚微凉脸色一变,抓了枕头,糊在安南婵脸上,将她死死摁住,任她两手在空中乱抓,两脚乱蹬,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直到冷眼看着安南婵挣扎地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力,才将枕头拿起来。
安南婵嗷地一声,大口大口喘气,劫后余生,飞快退到床角,破口怒骂:“楚……楚微凉,你……你踏马的就是条狗!”
“啧,刚才还是黄鼠狼呢,现在又成狗了。你又没死,我又没真的想杀了你,金枝玉叶的公主骂人骂那么脏,多不好。”
楚微凉重新在床边坐好,整了整自已的弟子服袍子,美滋滋看着安南婵被自已磋磨的披头散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种小角色能知道的所谓的秘密,她一样可以从别人嘴里审出来。
有些消息宁可不要,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被人拿捏。
反而是现在,她更享受把她往死里玩的乐趣。
楚微凉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笑得颇有些恶趣味:
“小婵啊,剩下的秘密,你若是不乖乖说出来,我还有很多好玩的等着呢。”
她忽然语气这么亲密,就更吓人。
安南婵气疯了,抓起枕头砸她,“你这个疯子!你就不怕,我将你那些伎俩,全都告诉方寂雪?”
楚微凉身子一偏,躲过枕头,“他很快就来了,你快告啊,我好怕。”
话音未落,帐帘被掀开,方寂雪已经进来了。
楚微凉扭头,立时眉眼间都带了灿烂笑意,站起身,甜滋滋,朱唇轻启,唤了声:“师父。”
方寂雪在门外听见了后面几句话。
本已经将自已进来后,她会有哪种反应都想好了。
后悔,紧张,冷漠,怒骂,哭诉,各种各样都想到了,偏偏没想到是这一样。
他恍如隔世,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