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微凉:!!!
她脚下立刻便生了根般,不动。
看不出,堂堂北玄界剑君,号称已证太上忘情,距离飞升上神只压着一个天劫,居然私下里会与一截木头有这等不可描述的爱好!
怎么办?
温疏白见她杵在原地没动,不耐烦蹙眉。
“木头,怎么教都教不会,过去。”
说罢,挥袖一招。
楚微凉就“嗖”地,整只被他阔袖一招,甩去床上了。
“躺好。”
温疏白沉着嗓子,掌心一压,床上那头,楚微凉的脑袋就被牢牢压在了枕头上。
她腿还要蹬。
温疏白手指弹直,“不要乱动。”
那两条腿也不能动了。
她两只手想要撑着爬起来。
温疏白手指又是一动。
啪!
她双手摊开,被活活摆成了一个大字。
温瞎子,你要不要脸!
楚微凉正要骂。
一扭头,就见温眠小小一只,耷拉着脑袋,垂着手臂半死不活地一步一步,朝床边挪,一边挪,一边不情愿地嘀嘀咕咕:
“不想碎觉,可不可以不要碎觉……最讨厌碎觉觉……呜呜呜……”
温疏白耐着性子哄:“乖,陪睡阿娘已经准备好了,脱鞋上床。”
楚微凉:……
行吧,原来是陪小妞睡觉,放弃挣扎了。
她躺平。
床上,温眠也认命了。
俩人一大一小贴在一起,温眠枕在楚微凉摊开的手臂上,拱进她怀中:“阿娘,你是不是又坏乐?怎么都不理眠儿?”
她从小就没有娘,温疏白恪守女儿避父的原则,不方便日夜相伴。
于是,便用桃花木刻了个女装的傀儡人偶,滴了精血,度了灵气,加以点化,用来陪女儿。
可人偶始终是块木头,就如撒成兵的豆子,吹了气的纸鹤,经常不太灵光。
“是阿凉啊,不是阿娘。”楚微凉被摆成大字,僵硬躺着,耐着性子纠正。
她向来自认生性冷淡凉薄,除了打架骂人,不太会聊天。
可眼下怀中,是个被迫睡觉的小女娃娃,那么小,既睡不着,又迫于她爹的淫威,不敢乱动,正在遭遇真正的人间惨事,不由得假装心疼了一下。
这是楚微凉第一次在父女俩面前开口。
话音方落,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房中水晶珠帘一阵细碎作响。
温疏白盘膝坐在珠帘外的榻上,绡纱后的眸子,缓缓张开了。
昏暗中,楚微凉的脸颊忽然被小女孩偷偷亲了一下。
温眠用更小的声音道:
“你是眠儿的陪睡娘亲,你就是阿娘。”
楚微凉:……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娘,给眠儿哼个歌儿吧。别人家小孩儿都有阿娘唱歌。”温眠又哼唧。
她是这次下山才知道的事。
外面,温疏白原本微颔的下颌,缓缓抬起,绡纱之后,眸光微微颤动,依稀有所期待。
楚微凉是从来不会这些取悦别人的事的。
但是,既然已经被温眠肉嘟嘟的小嘴亲了,总不能亲回去啊,对吧?
她只能搜肠刮肚,好不容易编出来一句:
“小宝贝,快快睡,天上星星开大会。星星不睡,你不睡,你是娘亲的乖宝贝。小宝贝,快快睡,天上星星开大会……”
她半死不活,反反复复,哼来哼去,就这一句,还很难听。
外面,温疏白:……
还期待她能干些什么?
他有些薄薄的失望,重新闭目养神。
床上,温眠心满意足,慢慢沉入梦乡。
楚微凉借着房中的幽光,一面哼,一面侧过头去,看她的小脸蛋儿。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有些面熟,让她恍惚间,如看到了幼时的自已。
……
好不容易哄睡了孩子,楚微凉的木头身子已经僵得不会动。
正要睡一会儿,身子一轻,眼睛一晃,又被温疏白招到了外间,丢在地上。
“备水,沐浴。”
他淡漠吩咐。
手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本书来,随便倚在榻上,身子倾向一侧,长腿微屈,双眸隔着绡纱,对着那书出神。
他安静如一尊神像。
楚微凉:呸呸呸!瞎子看书!
她心里骂骂咧咧,出去叫小二抬水。
“你去。”他眼不抬,随口吩咐。
楚微凉:……!
她目光看了一眼房间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能一锤子把这个温瞎子干死。
“为……为什么啊?”她装傻。
“我不喜欢外人进来。”温疏白端着那本书,不知在想什么。
楚微凉:活该你瞎!
她只好一桶一桶拎热水回来。
很快,房中水汽缭绕。
落地铜镜中,照见他的侧影,还有她自已的模样。
楚微凉忙碌中看了一眼。
这个木偶人,梳了两只发包包,一张脸蛋儿,全是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但又好像从来都不快乐,正是她当年的模样。
少年时,有一次,方寂雪曾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悠悠一声叹:
“楚楚可怜,美人易碎,却偏偏生性凉薄,就如这人世间……”
当年一句谒语,一言成谶,仿佛敲定了她的命运。
只是,谁会知道,她凉薄,这世间比她更凉薄。
楚微凉心头一个激灵,为什么温疏白会将木偶人刻成她的样子?
他见过她?
他认识她?
他到底是谁?
愣神的功夫,听见衣衫扑簌簌落地声。
他、脱、了……
“我我我我出去了。”
楚微凉忙不迭往外走。
再不走,难道给他搓澡?
可惜,注定在劫难逃。
温疏白背靠在浴斛中,懒洋洋一声:
“笨蛋木头!跑什么?过来。”
水淋淋的修长的手一招。
嗖——
楚微凉明明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又身不由已飞回到他掌心,变成小木偶,被送到鼻息之下。
温疏白面上的绡纱遇了水汽,愈发紧绷地缠着双目,微微偏着脸,将她小小一只几乎触到鼻梁间,用指腹一点点,细细摩挲,悉心感受。
她死了一千年,这世上却从未停止过关于她的传说。
若见识过她的容颜,是你永世的沉沦。
若领教过她的风采,是你毕生的荣耀。
可你若信了她的鬼话……
就连死都寻不到投胎的路!
死女人!
死骗子!
总算有脸死回来了?
本尊的天魔琉璃魄呢?
被你弄哪儿去了!!!
温疏白恼怒,什么都没感知到,捏着小木偶的手指,忽地放开,将楚微凉给丢进了洗澡盆里。
咕噜噜……
楚微凉带着转儿,带着一串儿气泡,被掷入水底,向他水下两腿之间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