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激将法,闻辰永远都没有招架之力。
在他快要说出杏儿名字之际,闻振刚抬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赵氏心疼地捂住嘴。
“父亲——”
“你就是喝酒喝糊涂了,都出现幻觉了,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个人!”闻振刚一边怒斥,一边给他使眼色,“快给郡主道歉,别再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了!”
闻辰攥紧拳头,窝火至极。
不就是一个闻萱吗,也值得他父亲这般紧张?
怪不得母亲说父亲没用,他看也是如此。
父亲平日里把如何欺压三房的事挂在嘴边念叨,真到了关键时刻,就当了缩头乌龟,还要硬拉着他一起当。
而且本来就是闻萱做错了,怎么就容不得他说了?
他叛逆的心性上来,就不管不顾大声道,“是林府莲儿姑娘身边的丫鬟和我说的!”
此话一出,闻振刚流了一身冷汗,差点跪坐在地上。
“林府的莲儿姑娘?”玲珑郡主微微皱眉,看向身边的侍婢,“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一位?”
侍婢答道,“她是吏部尚书府庶出的千金。”
玲珑郡主点头,就要传人去把林莲儿和她的丫鬟一齐找来。
“不用去找了,我已经让人把她们请来了。”从屏风的西侧,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闻萱扭头朝那边看去,就见绢素屏风上映着男子正襟危坐的身影。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又是裴璋。
他一直都坐在这里。
怪不得从刚进来开始,她就感觉身侧有一道视线似是在凝视着她,只是她的注意力都在闻辰身上,没有多想,就也没朝他那边看一眼。
“堂哥,你动作怎么这么快?”玲珑郡主瞧见闻萱听到他声音,眼里瞬间就泛起了浅浅涟漪,隔着屏风用打趣的语气问他。
“我的侍卫去小解时,刚好听见闻三公子的两个小厮在议论此事。”裴璋言简意赅。
玲珑郡主微笑道,“那就请林家姑娘和她的丫鬟进来吧。”
林莲儿主仆俩被带进来时,都是一脸惶恐。
闻玥看到她们,右眼皮突突地跳。
今夜的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闻玥的掌控,她只能装作和她们不熟,无视了林莲儿朝她递来的求助的眼神。
“闻三少,这丫头就是向你诉苦的人吗?”玲珑郡主不等林莲儿开口,就伸出青葱似的纤细手指,指着面无血色的杏儿,扭过头问闻辰。
闻辰点头,然后对杏儿大声道,“事已至此,你也别怕了,就把你家姑娘受了欺辱的事如实说出来就好。郡主是讲理之人,她会给你和你家姑娘做主的。”
至于之前闻砚说闻萱和林莲儿根本就未有过交谈,还说两位太太可以作证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在他看来那就是闻砚奉了偏疼闻萱的老太太之命,要来哄骗他让他闭嘴。
闻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一直都知道闻辰脑子不灵光,却没想到他竟如此之蠢!
他是真的打心眼里相信这对撒谎成性的主仆,哪怕她们此刻都把慌张二字写在脸上了,他对她们编造的拙劣谎言仍旧深信不疑。
通过他看向她的眼神,她还能看出,在他眼里她闻萱就是卑劣不堪的贱人,给林莲儿提鞋都不配。
“奴婢,奴婢没说什么,三少您是不是记错了——”杏儿怕得浑身簌簌发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惊慌失色,嗫嚅了半晌,才憋出这句气若游丝的话。
玲珑郡主见她这般态度,眸光又冷了几分。
可以说在场所有人都看出这对主仆心里有鬼,就连护子心切的赵氏都不例外,只有闻辰还傻傻地相信杏儿之前那一套说辞,还着急地劝她道,“真的假不了,作恶的人都不怕,你又没撒谎你有什么好怕的?”
好一句真的假不了,但他说反了,今夜的事是假的真不了。
原本还沉着心的闻萱彻底释然。
摊上这么个蠢货堂弟,她再操心也没用,闻辰生来就是要给武安侯府丢脸的,谁拦着都没用,这就是孽债。
既然今夜这场猴戏她是看定了,那她为何不调整好心态,淡定地欣赏他上蹿下跳犯蠢的姿态?
就让三房的人去担惊受怕吧!
“你不就是怕得罪人吗?我闻三公子在此,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你只管大胆地说!”闻辰见杏儿还是不肯开口,挺着胸膛就给她打气。
闻振刚听到儿子这句话,两眼一翻差点气得晕厥。
造孽啊,他闻三爷的一世英名都要被这白痴儿子毁于一旦!
赵氏望着这对主仆,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两个狐媚子到底给她的宝贝儿子下了什么迷魂药,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玲珑郡主看不下去了,她不去看还在装聋作哑的杏儿,而是冷冷地凝视着躲在丫鬟身后的林莲儿,沉声道,“林姑娘,她是你的丫鬟,她去和闻三少说了什么,你肯定心里有数。她一个奴才没见过世面,在本郡主问话时支支吾吾,你贵为吏部尚书府的千金,总该知道礼数吧?”
林莲儿缩了下肩膀,无措地抬起眼,望着玲珑郡主的眼睛湿漉漉的,眸光里盛满惧意。
她这样的眼神在闻辰看来是十足勾人,但在玲珑郡主看来那就是十足烦人。
玲珑郡主最烦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没有担当,只知道装可怜的人!
“本郡主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她的语气已经变得十分不耐烦。
闻辰最见不得别人凶他心爱的姑娘,即便这个人是郡主,他也忍不住道,“郡主何必用这般语气质问林姑娘,她平日里最是懂礼数的,今夜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之前羞辱她的人就在旁边,所以她才惊魂不定一时失态。”
“你是何等草芥,居然如此和郡主说话?”黎氏冷声开口,向来慈祥的她用一个犀利的眼刀,就刮得闻辰心头一慌。
但闻辰还不知收敛,嘴硬道,“祖母,孙儿并不是要对郡主不敬,只是想让受了欺辱的人能挺直腰板,而不是让恶人得势。”
黎氏被他气得身子乱颤,伸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而闻振刚和赵氏看到这一幕,竟然一句教训儿子的话都没有。
闻萱走到黎氏身边,心疼地搀扶住满脸怒容的老太太,又冷眼看向闻辰,容颜娇艳的她此刻竟是多了不怒自威的气场,“我们武安侯府的男儿郎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即便谈的不是文韬武略,每一句话也都该掷地有声坦坦荡荡,而不是像市井混混一样耍口舌功夫,还是对自家祖母耍,你是把这么多年来读的书都扔给狗吃了吗?”
闻辰见她居然还敢反过来说他的不是,立刻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大姐姐倒是伶牙俐齿,要论口舌功夫谁比得过你呢?辰弟确实很佩服你,都这时候了,还敢提坦荡二字!”
闻萱眸光一沉,神情却仍旧是波澜不惊的镇定和从容,平静地说,“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你嘴里羞辱林姑娘的人就是我。这是杏儿姑娘告诉你的,还是林姑娘亲口告诉你的?”
她可以为了家族不在外人面前和闻辰计较,但这是因为她不屑,而不是因为她做不到。
闻辰既然铁了心要当众和她对质,那她就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今日到底是谁错了。
闻辰冷声道,“是杏儿和我说的,但她也是替她家姑娘开的口,她们不可能骗我!”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闻萱嘲弄地一笑,望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林莲儿,“林姑娘,眼下玲珑郡主就在这里要查明事实,你当着她的面说,你真的被我羞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