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萱想到血流成河的恐怖画面,急得满头大汗,让蛮儿给她解穴。
蛮儿伸手在她身上摸着,也按了几下她的穴道,可闻萱还是动不了。
“世子爷点穴的手法好刁钻啊!”蛮儿低声喃喃道。
龙雀冷冷看了她一眼,“这是镇北王府独有的点穴手法,你解不开的,别白费力气了。”
蛮儿是个武痴,别人说她貌丑说她脾气坏嫁不出去,她都无所谓,但要说她的功夫不如谁,她真的不服气,“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解不开?等我解开了,你管我叫姑奶奶行不行?”
龙雀嗤了一声,不理会她。
蛮儿也冷哼一声,“你别以为你是镇北王府出来的,就能狗眼看人低!”
说罢,她手上略微用了力,拍了两下闻萱肩膀。
闻萱低呼道,“你轻点!”
蛮儿满脸歉意,“姑娘,你现在动得了吗?”
闻萱不想在龙雀面前拆蛮儿的台,但实际上的情况是她现在不仅身子仍然动不了,肩膀还被拍麻了。
雅间内又传出动静。
“啊!别打了,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到宋涧变了调的求饶声,闻萱松了口气。
这还能叫唤呢,说明项上人头还在,那她就放心了。
只要宋涧不死,他遭受什么折磨她都不在乎。
但她转念一想,又为裴璋操起心来。
裴璋虽然身份尊贵绝非宋涧一个七品小官可比,别说他把宋涧揍了一顿,就算他直接砍了宋涧脑袋,皇上也绝不可能让他偿命。
但要是有同样位高权重的人拿他揍人的事做文章,必然对他身后的镇北王府不利。
想及此,闻萱好声好气地对龙雀道,“以世子爷之尊,他亲自动手教训宋涧这等草芥实在是有辱身份,传出去也不好听。龙侍卫,你进去劝一劝他吧。”
龙雀冷着脸看她,语气却十分恭敬,“回大姑娘的话,卑职没有资格劝说世子爷。”
闻萱顿了顿,然后道,“那你给我解穴,我进去劝他。”
龙雀油盐不进,“世子爷方才吩咐了,让您等在外面,里面的人由他处置,还请您稍安勿躁。”
闻萱差点被他不紧不慢的语速气得咬到舌头!
她要是再稍安勿躁一会儿,宋涧就要被裴璋揍成半身不遂了。
要是宋涧真的就此残废了,她倒是乐见其成,可她不想让裴璋因为她背上暴虐残忍虐打朝廷命官的罪名。
眼见龙雀不配合,闻萱只能沉声对蛮儿道,“你扶我进去!”
蛮儿才不情愿解救宋涧,但见闻萱神情认真急切,她只好伸出手,但还没等她的手碰到雅间的门,就被横过来的青铜剑柄挡住。
“要动手?”
蛮儿看着神情冷峻的龙雀,目光停留在他那握剑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上,眼里有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情。
她看这个趾高气扬的侍卫早就不顺眼了,早就想找个机会试试他的真功夫。
龙雀沉着眼眸,冷声道,“你不是我对手。”
“哟呵,还没动手呢,你这口气就狂上了啊!”蛮儿嗤笑道,“谁是大爷谁是孙子,要打了才知道!”
龙雀眼里闪过一抹戾气,放在剑柄上的拇指动了动。
闻萱眼见现场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头疼不已。
就在这时,雅间内传来一声极其销魂的惨叫。
闻萱被宋涧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蛮儿和龙雀都忘了大眼瞪小眼,纷纷朝身后的房门看去。
此刻,三人内心都有同一个疑问,宋涧这是被世子爷怎么的了,都发出鸡叫的动静了?
正当他们内心百般揣测时,房门从里面开了。
裴璋面无表情地迈着长腿走出来,跨过门槛时还拭了拭衣袍上的灰尘。
“世子爷,您对那个衣冠禽兽做了什么,才让他叫得那么惨?”蛮儿一脸好奇地问出闻萱心中所想。
裴璋并未言语,只是上前一步,伸手给闻萱解了穴。
蛮儿睁大眼睛想要记下他解穴时的手法,可他出手太快,她连看都没看清,他就已经收回手了。
“宋涧想辱你,虽然并未得逞,但其用心险恶的罪行却不可饶恕。”裴璋望着她的眸光平静又深沉,眼底却藏着滔天怒火沉淀后化成的森冷寒芒,“他该罚。”
闻萱被他看得紧张,小声问,“你罚他什么了?”
“我罚他从此以后都不能人道。”裴璋说这话时神情淡然,甚至还对闻萱笑了笑。
闻萱心道,不愧是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北疆战神,下手真狠啊。
她算是知道刚才宋涧那一声惨叫为何如此销魂了。
“好!这就是畜生应得的下场!”蛮儿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闻萱前世惨遭宋涧玷污,又被宋涧蒙骗了整整十年,把他一个衣冠禽兽当成端方如玉的正直君子,最后惨死在他手里,还连累了父亲和夫家。
就凭她对宋涧的恨意,把他凌迟上万遍都是轻的,就算让她亲手拿刀阉了他,她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可当裴璋为她出了这口恶气时,她心里却没有喜悦。
那双望向他的潋滟美眸里,弥漫起深深的忧虑。
裴璋见她不仅没有露出爽快的表情,脸色还黯淡了下去,剑眉一皱,“你觉得我做得太过了,不该对他这么狠?”
闻萱低下头,再三措辞后才道,“他那样的混账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是活该——可这不该由你来动手。”
裴璋眼里闪过错愕,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闻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冰冷的话语听在她耳里,竟洋溢着藏得很好的委屈。
她抬起眸子和面前的男人对视一眼,又觉得他灿如寒星的眼里也藏了不甘。
正是这份疑似她幻觉的不甘,让她心里一痛。
她有些慌乱地摇头,迟疑着道,“我又不是不知好歹,我当然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我觉得,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听到她的话,裴璋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
他摆出臭脸时很是唬人,三岁小孩看到他都能被吓哭,可闻萱上辈子被他唬惯了,见他如此反倒放宽了心,认真地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对他坦诚相待:
“你今日废了宋涧,此事若是在华京传开,怕是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此事做文章,这会对你和你父王不利。我不想让你和镇北王府因为我遭受非议,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
裴璋沉着眸子打断她的话,语气笃定不容置喙,“你别把好的坏的都往自己身上揽。说什么你值不值得,你只需记着,我废了这个畜生是因为我乐意,之后引发的事也都由我一人承担,这些都与你无干,你不必自作多情为此愧疚。”
闻萱听他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原本不想和他吵的,可想到前世时他就是这般固执己见,认定了她和宋涧有一腿后就死活不听她解释,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是这样,她便忍不住道:
“你这话说得就前后不一引人发笑了。要是你的事与我无干,那我的事也不该和你相干。你不能自己来管我的事,又让我不要管你的事,你这就是不讲理!”
说着,她咬了一下嘴唇,又沉声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只需记着,我愿意管你的事也是我乐意,你想让我像没事人一样袖手旁观门都没有。”
蛮儿在一旁听得都愣住了,她是头一次见到姑娘在世子爷面前如此霸气。
裴璋被闻萱反过来说了一顿,方才在眼里酝酿的狂风暴雨却是散去了。
他定定地看着闻萱,对她道,“那你打算怎么管我的事?”
闻萱被问住了,霎时面露尴尬。
她刚才一时激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可也就像裴璋说的,即便她有想报恩还债的心,问题是她拿什么来还?
她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家,凭什么就大言不惭地说要管裴璋的事?
诚然,她有前世的记忆,若是裴璋愿意信她,她能让裴璋跳过那些明里暗里的敌人给镇北王府挖下的坑。
但问题又来了,裴璋凭什么信她?
如果她和裴璋易地而处,她也不愿意相信一个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的小女子能帮得上什么忙。
所以她那番表明心迹的话,在裴璋听来一定非常可笑吧?
“我……”她顿了半晌,最后只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对不住,是我失言了。”
裴璋见她神情黯然,脸色都苍白了几分,眸光却变得柔和,那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
“你不用对我说对不住,我愿意让你管我的事。”他微微俯下身,在闻萱耳边道,“但你也要让我管你的事——起码也要把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尤其是当你筹谋着要设很危险的局,以身为饵时。”
裴璋原本想直接说,以后不许你再铤而走险,置自身的安危于不顾。
可他知道,他不能对她说这种话。
他不想掌控他,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
因为闻萱不是笼中鸟,而是他的心爱之人。
前世时他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用王府内宅拘束着她,禁止她出门,不许她和宋涧通信,以为这样就能圈住她的心,殊不知这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若是两颗心不能靠近,那身子靠得再近也是枉然。
好在上天给了他重头再来的机会。
“把你要做的告诉我,让我为你保驾护航,这很难吗?”他的嗓音微哑,说出的话却都发自肺腑,“我不像宋涧一样会甜言蜜语,但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
闻萱身子微颤,因为他炙热的呼吸吐露在她耳边,也因为他最后说的四个字,真心实意。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一颗真心,这是她重生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这个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还是前世时对她冷若冰霜的那个裴璋吗?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对她的态度变了这么多?
楼下却忽然传来喧哗声。
龙雀反应很快,他跑到走廊的窗边朝外面望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对裴璋道,“是顺天府的官差到了。”
蛮儿惊讶地问,“是谁报的官?”
闻萱蹙起秀眉,心里清楚报官的人不是她,也不是裴璋,更不会是宋涧。
那就是宋涧今日在此地意图非礼她的事被第四个人知道了,而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打算把水搅混。
她走到雅间门口,朝里面望了一眼,看到宋涧已经晕死过去。
倒是没见到血。
“我没剁了他胯下二两肉,因为那会脏了我的剑。”裴璋走到她身边,冷声道,“但我确保他之后就算是能请来旷世神医,也无法再起雄风祸害姑娘。”
“顺天府的人为何会赶来,你可有头绪?”闻萱问。
裴璋不急不缓地轻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莫名安心,“大致是谁在幕后操纵我能猜到,只是还没有证据。你放心,不论这个人想做什么,都是枉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