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窈凑过来挑拨离间却自讨了没趣,亏得她城府深脸上才能挂得住,和闻萱不温不火地又聊了几句后,她便主动告辞,带着身后的女婢离去了。
等她走远了,玲珑让伺候的宫人通通退下,小声对闻萱道,“嫂子,你拿话反击那个陆姑娘就对了,她就是个两面三刀的,我可讨厌她了。”
闻萱生怕隔墙有耳,对玲珑做了个慎言的手势。
玲珑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冷笑着道,“这件事又不是咱们理亏,怕什么。就算她是皇祖母的人,那又如何?我堂堂郡主都没仗着皇祖母的宠爱在宫里阴阳怪气地恶心算计别人呢,她凭什么?”
闻萱苦笑,心道这个小祖宗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裴璋朝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带玲珑和闻萱走至西侧,找了个最不容易被那些宫人听到说话声的位置,才低声道,“这个陆姑娘说她出自奉国公府,可奉国公府嫡系一支总共有七位小姐,其中并无她,莫非她是旁支?”
玲珑沉下脸,不怎么痛快地说,“虽然她是半年前才入京,但她确实是奉国公的亲生女儿。也是奉国公主动把她送进宫来取悦皇祖母的。”
闻萱先是愕然,随即回过神,明白了什么。
在奉国公府这样的皇亲国戚之家,那内宅阴私必然是数不胜数,更何况奉国公陆焕又是个风流好色的,光是府内养着的姨娘就有十来位,府外和他有过一腿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如果说有哪位红颜怀了他的骨肉,倒是不足为奇。
“我听说奉国公的正室夫人曾和他约法三章,纳妾的事她不插手,也不阻扰他在外面和女子厮混。
但要严格讲究嫡庶之分,凡是妾室所出子女不仅在吃穿用度的日常月例上不能和嫡出子女比肩,将来分的家私和嫁妆都只能得到微薄的一星半点,因此她在外面还落了个悍妇的坏名声。
这位奉国公夫人连府中的庶出子女都严防死守,怎么可能会对陆窈一个外室所生之女如此大方,还容许奉国公把陆窈送到太后身边露脸?
而且这么多年来,都从未听说过奉国公在外有私生子女。按照祖宗礼法,私生子女可是连族谱都上不了的。
谁家被爆出有私生子女,就等于颜面扫地,要被人指指点点,奉国公怎么就胆子大到还把陆窈往宫里送?”
闻萱压着嗓子说出心中不解。
玲珑沉声道:
“嫂子有所不知,奉国公府对外宣称,陆窈是家仆生的孩子,只是被认作养女。
至于奉国公把她送进清宁宫,也不是让她以大家闺秀的身份进来享福的,反倒是要她像歌女戏子一样,给皇祖母唱曲消遣。
我看奉国公那意思,还有让皇祖母把她送进哪个皇子府里当小妾的打算。
皇祖母本来是不屑于掺和进这些事的,是奉国公执意把陆窈送进来。
而陆窈在进了清宁宫后手段厉害,甚是会讨好皇祖母,很快就让皇祖母对她变了态度,真把她当娘家晚辈一样疼爱了。”
玲珑沉默了片刻,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闷闷不乐道,“我倒不是觉得陆窈来了,就会分走皇祖母对我的宠爱才不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这个人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表面上她特别愿意和你亲近,对谁都友善亲切,背地里却极其阴险,是那种只要自己最后可以讨到好处,就能不择手段踩着任何人上位的狠角色。
为了在这清宁宫拉拢人心,她当着我的面和我交好,私下里却用了各种阴损招数,让宫人觉得我故意刁难他们,然后她再出来装好人,拿我的坏来映衬她的好。
她这一次次的真是恶心死我,可我又偏偏找不出她的把柄!
还有啊,每当有皇兄来皇祖母这里请安,她就牟足了劲儿和他们眉来眼去的,偏偏他们还都觉得她特别善解人意,特别清纯可怜。
别的皇兄我都不担心,反正他们一个比一个心眼多。
只有四皇兄那个憨货,不过见了她一两次就被她完全拿捏住了,殊不知他只是人家池塘里的一尾鱼,还是连个浪花都扑腾不出来的那种。
我上次提醒四皇兄,她可不是表面的样子,还被四皇兄说我是嫉妒她。
你们知道四皇兄他有多可笑吗,他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就算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劝我,说一个女儿家别整日大声说话,还天天抛头露面招摇过市,这样以后不好嫁出去,因为没有男子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更侮辱人的是,他还让我多读女德女戒,还让我多和陆窈学习她的温柔似水,我呸!
女德女戒那种把女子不当人看的破玩意,还有那个两面三刀的陆窈,谁爱学谁学去,反正我才不学!”
说到最后,玲珑的眼眶都红了一圈,气得眼泪汪汪的。
闻萱还是第一次看到张扬似火的她露出这般委屈表情,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宽慰道:
“小人得志都只是一时的,终究是假的真不了。她用这么多手段伪装自己,也早晚有真面目败露的一天,到时候曾被你提醒的人就会幡然醒悟没早些听你的话。”
玲珑抬眼望着她,泪眼朦胧道,“可是他们那时才能懂我又有什么用呢?
我想要的是有一个人现在就相信我说的,就像你说的每一句话,阿璋堂兄都会相信一样。
同样都是男子,阿璋堂兄怎么就如此优秀?”
闻萱一怔,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裴璋,就见他深邃的眸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此刻见她看来,他对她淡然地扬起嘴角,并没有任何刻意的表示,却在这一刻让她莫名心安。
就好像无论她去往何方,他都会跟在她身旁,为她遮风挡雨。
玲珑见自己这边正在诉说伤心事呢,这一对璧人却当着她的面彼此深情对视起来,那眼神好像都黏在一起要拉丝了,感觉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更加伤心欲绝了。
好在闻萱很快就收回眸光,掩饰什么般低咳一声,然后道,“玲珑说的话,我都信。”
玲珑心道,你为了阿璋堂兄,当然要哄着我,我才不信你是认真的。
但她心底还是有几分美滋滋的,因为谁能抵挡得住闻萱这样的美人姐姐含情脉脉的凝视?
想到什么,她把头抵在闻萱纤细的右肩上,嗅着从闻萱身上传来的栀子清香,低叹一声道:
“嫂子,你真幸福,能遇到阿璋堂兄,我怕是没有这样的运气,遇不到什么好男人了。以后我要是不嫁人,可以去北疆找你们一起过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