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楷楷几乎是被半押送地回到安全区的，她看到乔诗涵和其他年轻的志愿者给躺在大帐篷内的伤员们进行急救和最简单的包扎。他们在伤员和伤员之间小心地穿行，给伤情不同的患者系上红色、绿色等绑带以便于专业医生的进一步检查。
而在一旁的堆放区，满满当当的药品和物资上挂着F集团的旗帜。原来，出发前冯亦说他会尽自己所能在这次救援活动中尽一份力量，就是派发了这里最需要的药品和物资。
乔诗涵抬头，看到肖楷楷回来了，招呼她一起过来，“肖教官，你快过来帮忙！”
肖楷楷回神，立刻赶过去，却一时间无从下手：“我可以做些什么？”
乔诗涵：“这里的绷带用光了，你去拿一些绷带过来，再把消炎药给那边13号红色绑带的伤者送过去。记住，这是给十二号的水，还有剪刀要泡进桌子上第三个泡桶里。”
“恩……”肖楷楷努力记住乔诗涵快速发射的信息点，默默在心里重复照做。
几番来回下来，肖楷楷立刻捕捉到当一个医疗志愿者不比开飞机简单。
在这样和时间赛跑，帮助伤者减少痛苦的分秒必争下，犯错是浪费时间，指责更是浪费时间的浪费时间。
所以错了，就立刻纠正，而不是解释和埋怨。
肖楷楷像个陀螺一样忙到天色暗下，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在其中一个伤者的大腿上。是乔诗涵适时地扶住她，带她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
“很累吧？”乔诗涵递她水，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道，“没事的，我一开始也各种不会，被骂被催。几天下来就能迅速跟进状态，就好了。”
肖楷楷垂眸，淡淡一笑：“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你。”乔诗涵耸耸肩，头发肆意地沾粘在脸上，她不计形象地张开腿歪头：“如果不是你对徐默然这么执着，我也不会发现现在这个全新的自己。”
肖楷楷点头附和，直言不讳：“我也没想到你不化妆，一副医护农民工的模样会这么好看，比之前穿着裙子娇滴滴的样子好看太多了。”
“切，之前也很好看的好吗？只是现在的我……更轻松更自在也更开心了。”乔诗涵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如实地说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要紧的事，比我计较的更要紧。我能为他们做的，很少很少。可是做了，就是很多很多。恩……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这种感觉。”
“我知道。”肖楷楷点点头，乔诗涵无法形容的每一分，她都感同身受。
“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些话来，还是和你说的。”乔诗涵不好意思地笑笑，抓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头发。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喜欢你。这一天还来的那么快。”肖楷楷和乔诗涵相视一笑，她没想到这样的交谈会发生在救援行动的第一天，她遇到危险后的情况下。
不过记挂G3和营救还未归的徐默然，肖楷楷始终都是心不在焉的。
夜色渐渐暗下来，帐篷里的鲜血和痛苦都像是盖上了一层安宁的被子。
这时，曲遥和几个兵哥哥抬着一张担架出现。
肖楷楷和乔诗涵同时从凳子上起身，快步走过去——
当肖楷楷快要看到担架上躺着的男人的脸时，乔诗涵惊呼出声：“徐默然？！”
肖楷楷摹地怔住。
越过曲遥，灰暗的夜色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徐默然那张五官突出的脸映入肖楷楷的眼帘。
“徐默然……”肖楷楷心猛地一紧，扑向担架，一时间看不出他满身的血是哪儿受伤了，“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他就是G3。”曲遥脸上的复杂和为难拧巴在一起，艰涩地说道，“我们终于在七公里外的河边找到他了。”
“……”肖楷楷抬眼，扯着嗓子喊医生。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偷偷上了G3的飞机，却没有出现在战火区执行营救任务。他的腿受伤了，我们为他做了紧急包扎，楷楷，你别太担心，徐默然不会有事……”曲遥的话，回荡在肖楷楷耳边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紧紧地握住徐默然的手，看着他一动不动，喉咙里汹涌泛出苦涩来：“徐默然，你别吓我。你说过以后都不让我离开的，你怎么能先食言呢？”
“徐默然，你听到了没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那辆战机出现的诡异，他像是知道了一样地悄然替代了G3，为她挡住进攻……这里边好像有很多故事，只有他醒来才能够回答她。
“徐默然，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把你忘了！”肖楷楷被拉到一旁，几个医生对徐默然进行紧急手术。肖楷楷被推到门口时，突然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大声喊道。
门被关上，肖楷楷瘫坐在地，任凭泪水模糊周围的一切。
曲遥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你别这样，你是最坚强的肖楷楷，你这样对徐默然一点帮助都没有！”
肖楷楷推开他，冷冷地说道:“你走吧，这里我陪着他就够了。”
“楷楷……”
“你是主指挥，得顾着大局。我得顾着他。”肖楷楷扭头，紧紧地贴着门，听到里边镊子和盘子碰撞的声音，仿佛听到了他重新恢复心跳的声音。
乔诗涵见状示意曲遥离开，她留下来陪着。
肖楷楷任凭谁说都不动，静静地坐在门口等着手术的结束。
等到月色都躲进云层，医生们终于开门出来。
肖楷楷踉跄起身，被乔诗涵扶住：“医生，怎么样？”
“我们尽可能地保住了他的腿。不过后续情况如何，还要看伤口是否会感染，看今晚他能不能醒来。”医生表示他们尽力了。
肖楷楷越过他们，看到机器上徐默然微弱的心跳起伏的波动线，点点头，“我想陪着他。”
医生们点头。
乔诗涵给肖楷楷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
肖楷楷握住徐默然的手，目光定定地守着他，仿佛眨一下眼睛他就会从她面前消失一般。
“如果他的腿……”
“不重要，他活着就好。”肖楷楷打断乔诗涵的话，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手背上，不去看他那条被纱布紧紧裹住的左腿。
徐默然活着，肖楷楷的世界才能运转，才能看到日光。
当初，她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不完美的。
现在，他就算不完美了，也是她的无可替代。
乔诗涵默默地退出房间，将门关上，听到里边传来肖楷楷低入尘埃的哽咽声：“徐默然，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的眼眶湿润，内心终于臣服——
肖楷楷的态度才是爱情。
她先看到的是他的腿，而肖楷楷看到的，是全部的他。
月初东升来，病床上，徐默然缓缓睁开眼睛：“楷楷……”
趴睡在他身边的肖楷楷听到声音，猛地惊醒，她看到了徐默然醒来了，她听到了他在喊她的名字！
肖楷楷怔怔：“我没在做梦吧？”是自己的欲念太强，产生了这欢喜的错觉吗？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破涕为笑：“是真的……是真的！”
肖楷楷扑过去抱住徐默然，“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她喜悦欢呼的声音让他头疼。
他微微蹙眉，气若游丝地开口：“夫人，我是九死一生啊，你温柔点……”
肖楷楷脖子一缩，赶紧放开，见他还笑得出来，握起的拳头恨不得直接捶在他胸口！
“谁让你九死一生的？！你不是跟我说去执行营救任务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G3的救援机上？难道你早知道那架战机会出现吗？”肖楷楷瞪眼，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压住此时此刻心中的波涛汹涌！她这一夜许了多少愿望只希望换他平安醒来！
如今他真的醒了，她得搞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不算早知道。之前C1的死始终让我心里有隐忧，我之前参与的雇佣兵流动性很强，关系错综复杂。难免不会被追踪被觊觎。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上了其中一架飞机默默掩护你。没想到……呵呵，应验的这么快而已。”徐默然说起这些云淡风轻，他好像总是有这样的自信让她的担心变成一场缥缈云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知不知道，我都……再也不愿意开飞机了。”肖楷楷看着他虚弱的脸，鼻子狠狠一酸，“你这个大笨蛋……谁允许你擅作主张替我挡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
昨晚一个人待在这空寂的房间里，她特别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有PTSD，她特别害怕因为他的醒不过来，她会成为第二个徐默然。
因为自己爱的人，无法面对自己爱做的事，因为是自己爱做的事导致失去了爱的人。
这种感觉，太糟糕，太痛苦了。
徐默然伸手扶开她的眼泪：“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意念那么强，就算满天神佛要将我带走，我都得逃回来。只是我不能保证是不是健全的自己……”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自己被纱布缠着的腿，笑容凝重。
“大不了以后你想去哪儿，我载着你去。”肖楷楷心下一紧，一把抓起他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心里最靓的仔！”
徐默然怔楞，被肖楷楷的一本正经给逗笑：“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得好好开飞机才行，你的驾驶技术老实说还算不上太好。”
咦……明明是她安慰他来着，怎么感觉某人是变着法地反过来要帮她渡劫的节奏……
房间里热闹开来，也引得医生过来查看。
徐默然一夜能醒过来说明情况喜人，腿上的伤也没有感染，医生说只要精心静养，加上后期的复建，应该会恢复的比较快：“一定是你女朋友的诚心祷告，让你从昏迷里醒来。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徐默然和肖楷楷相视而笑。
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当下那眼神可以牵挂的地方，就算白发苍苍，相视而望的彼此仍旧是最美的容颜。
徐默然为救肖楷楷受伤，被安排提前回国。
在回去之前，徐默然还帮助肖楷楷做了一件事——
坐上她开的飞机，翱翔一遍K国的上方。
虽然徐默然的醒来让她从噩梦里解脱出来，没有因为自责而彻底抗拒飞行，但当她坐进操作室时，那段不好的恐怖的回忆就会立刻浮现眼前，不可遏制地手就开始发颤。
徐默然手把手地帮肖楷楷握住操控杆，不停地在她耳边低声安慰，让她一点点感觉好起来，有信心有勇气恢复到最佳状态。
在他一遍遍十分有耐心的鼓励下，肖楷楷这才克服了心理障碍，重新把飞机升至高空。
肖楷楷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害怕飞行，她原本是讨厌这次的意外的。但经过一番小插曲后她似乎重新领略了飞行的意义。
肖楷楷亲自把徐默然送回国后，毅然决然地返回，要把这次的救援行动圆满完成。
徐默然没有反对，而是亲吻她的额头说：“我等你回来。”
经过十二天的前期空投，救援行动进入了一个平缓期，肖楷楷表现出色，顺利返校。
徐默然撑着拐杖来到大门口迎接她，肖楷楷这一次考虑到他的腿，选择大步走去，而不是跑过来。
徐默然修长的手臂紧紧地将她全部环在身体里，温柔地咬耳朵道：“欢迎回来。”
肖楷楷仰头，笑眯眯地打量自己这个日思夜想的男人，忍不住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徐默然，我决定要当一个真正的飞行员，老蒋说了，会亲自做我入队的面试官。你答应吗？”
徐默然挑眉，想了想道：“这么说，你就不能和我再在V大朝夕相处了？”
肖楷楷抿唇，扯了扯他的衣角切换撒娇模式：“对不起，不过这是我这次救援后想要做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一开始的梦想就是翱翔在蓝天上的……”
“好——”徐默然用下巴抵住她的脑袋，宠溺地拖长音示意她不必再多解释，“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楷楷，我们结婚吧。”徐默然把嘴挪到她耳边，“你带着已婚身份去，我就答应你。”
“哎，你这是求婚还是威胁啊……”肖楷楷红了脸，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你说呢？”
……
某人OS：
好吧，已婚就已婚。
反正被叫夫人N遍，只是差了个盖章而已！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