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衔草背上渗出冷汗。
这就是她不想让沈逾白牵扯进来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比姜家五位公子加起来都要可怕得多,想要骗过他,难如登天。
可她既然铁了心要复仇,无论遇到怎样的难题,都不能露怯。
于是,姜衔草慢慢地坐直身体,脸色冷沉,目光中透出被欺骗后的愤怒和憎恶:
“皇叔也知道,我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在意的人,我可以给她摘星星摘月亮,无所不从,但我最讨厌欺骗。
和我有婚约的人本是姜衔草,可我第一次来到侯府,姜怀珠就私下找过来拿出信物,说她就是在城郊救过我的那个姑娘。我信以为真,这才对她另眼相看,甚至为了报恩答应改娶她为妻。
也因为她曾经救过我,我才一次次相信了她的满嘴谎言。
可是给姜衔草放血那一日,她的胳膊从袖子中露出来,我看到了她胳膊上的烫伤疤痕,而我记着,先前我在城郊遇险半睡半醒中,看到给我上药的姑娘胳膊上也有同样的疤。
我又想到姜衔草在回到侯府前,便是在城郊我遇险那处地方不远的官道边上开了家酒铺,我这才明白,姜怀珠是抢了姜衔草的信物,冒充我的恩人!
她既然能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撒谎,借着所谓的救命之恩骗取我对她的好感,然后主动投怀送抱,挑唆我放弃和姜衔草的婚约改娶她,那她对姜衔草的那些指控,会是真的吗?
我不信当初能冒着生命危险救下陌生人的姑娘,会当真如她所言,是心思恶毒暗害姐妹的毒妇!
所以,我想要赎罪,也想还姜衔草清白,这才以查案为名要揭穿姜怀珠的真面目。
难道皇叔觉得,侄儿做错了?”
沈逾白的指腹摩挲着血玉光滑的边缘,微笑着点头:
“你没做错。可是,皇叔还有一事不明白。”
姜衔草镇定地问,“皇叔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刚才说的本来就是真事,不怕沈逾白让皇城司的人去调查。
唯一说谎的地方,就是真正的沈听肆其实并没在放血时从那块疤上认出她。
但现在她就是沈听肆,她说她当时认出来了,那就是认出来了。
她的这番解释,理应是无懈可击。
可沈逾白嘴角的那抹笑意,偏偏让她内心生出几分不安。
“皇叔听说,给姜衔草放血的那一日,你就站在边上和姜家五位公子一起看着,神情一直都是十分冷峻,从未表露出半分不忍,这也不像是忽然认出救命恩人的样子啊。”
闻言,姜衔草心里的不安加重。
沈逾白还没去文宁侯府,就连当日沈听肆在现场是什么表情都知道了,可见此人搜集情报的手段。
她盯着沈逾白的眼睛,强作镇定:
“皇叔是听谁说的?是姜家五位公子告诉您的,还是文宁侯府的下人?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看人的眼力难道还值得您信任吗?”
沈逾白从善如流地点头,“小九儿说得对,其实皇叔也觉得,人真实的想法不会总是表现在脸上。看人的人有时候也会受自己的眼睛蒙骗,从而看错了别人的表情。”
姜衔草冷笑一声,“那现在皇叔可都明白了?”
沈逾白轻叹了口气,一副很心疼她的模样:
“不明白的地方是没了。
只是小九儿那日在侯府平白挨了一道惊雷,姜家那位饱受欺压的二小姐也挨了雷劈,醒来后不知发的什么疯,满口胡话声称她才是真正的小九儿,害得小九儿多费口舌与她对峙了许久才自证清白。
皇叔向来是最疼小九儿你的,一想到这些啊,就觉得文宁侯府那地方很是不吉利,好像是专门克你似的,这次又要带你去侯府,怕你再出什么事。”
姜衔草听了,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都抠进肉里。
可她看着沈逾白的眼里还是只有嘲弄:
“皇叔这是疼我,还是在咒我呢?我堂堂皇子,还能怕了他们文宁侯府?若是皇叔对我还有什么怀疑,查案时不想带上我,直说就是了。”
沈逾白不仅没有生气,还宠溺地笑道:
“小九儿都向皇叔撒娇了,皇叔当然不会让你失望了。你放心,就是文宁侯府里真有怪力乱神克你的东西,有皇叔这一身煞气给你挡着,也保你安然无恙。”
随着他话音落下,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
外边的侍卫掀起车帘,沈逾白甩了下袍子先一步下了车。
姜衔草看着他风流潇洒的背影,心里恨得想咬他一口。
还保她安然无恙呢,依她看,他就是克她的东西。
调整了心情,姜衔草也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候府门前站了两排皇城司的带刀侍卫,姜家的五位公子站在他们之间,就像是被看守的囚犯,没了往日的光彩。
看到九王爷也来了,姜锦言顿了顿道:
“王爷昨日从侯府押走的人,审得怎么样了?”
姜衔草根本就懒得理他,看也不看他就要跟在沈逾白后面走进侯府。
姜锦言被当众冷落,脸上现出一抹不快,但也只能追着道:
“王爷,经臣核实,那个叫碧茶的丫鬟,就是个背主的奴才。是她把珠儿常吃的补药替换成效颦丹,放进了珠儿房里,珠儿自始至终都不知情。”
他这话看似是说给九王爷,其实是为了让湛王听到。
姜家人也听说过沈听肆和这位湛王殿下不对付,叔侄之间常有矛盾,甚至会在宫宴上当众针锋相对。
所以他故意让湛王听见沈听肆不经过皇城司,暗中让王府的人来搜查侯府的院子,就是为了引起湛王对沈听肆越俎代庖行为的不满。
果然,沈逾白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所说的话却和他期待的不一样:
“敢问姜大公子是如何核实的?”
姜锦言怔了一下,才作揖道:
“禀王爷,臣在审问了舍妹房里其他下人后,确认了舍妹平日里吃的药并不是那一瓶。是碧茶别有用心把瓶子藏起来,等到九王爷府中的人来搜房时才故意摆出来让他们发现。”
沈逾白听完就笑了。
他生得绝色之姿,这一笑犹如冰雪初融,让同为男子的姜锦言都略微晃神。
“原来姜大公子也很懂查案的手段啊。”
沈逾白的声音有些许慵懒,他好似漫不经心地说:
“不过呢,公子你却一点都不懂规矩。皇上都发话了,说要让皇城司来查你家两位小姐的事,你们兄弟理应避嫌,可你不避嫌不说,还越过皇城司充起了判官,在本王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你家大小姐都是被冤枉的。
莫非公子以为,只要你说姜大小姐是无辜的,她就是无辜的?你这是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啊。”
“王爷言重,臣绝不敢罔视皇权!”
姜锦言瞬间慌了神,和他的四个弟弟一起跪下。
他想了想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抬头道:
“臣私自审问舍妹房里的下人确实是心急之下忘了规矩,可九王爷赶在皇城司之前派人来侯府搜查,难道就不是自作主张吗?湛王殿下为何不问九王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