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姜怀珠神情剧变,姜衔草转而望向两名面露惊惶的丫鬟,柔声道,“别怕,你们先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一遍。”
丫鬟们惊惶地偷看姜怀珠。
姜怀珠咬了下唇,委屈地发话,“王爷让你们说,你们就说!”
丫鬟们会意,扑通一声跪在姜衔草脚下,一人一句地哭诉道:
“我们姑娘得知二小姐放血后身体虚弱,因为顾念姊妹之情,便带上奴婢们送来补品探望。”
“姑娘见二小姐身子虚得厉害,就主动原谅了二小姐,劝说二小姐好好养伤,还答应只要二小姐知错就改,事后就会帮她向王爷和五位公子求情。”
“本来好好的,但就在我家姑娘要离开时,二小姐忽然把她叫住,说有和王爷相关的要事告诉姑娘,姑娘便俯身倾听。”
“结果,结果便发生了刚才那丧心病狂的事……”
“二小姐好毒的心,她这是眼见王爷不会要她了,就要拉着我们姑娘同归于尽。”
“王爷,您一定要替我们姑娘做主啊!”
这两名丫鬟不愧是贴身伺候过姜怀珠的,演起戏来情真意切。
姜衔草听后,却微笑着问姜怀珠:
“三日前姜衔草刚把你推下水,你明知她处心积虑想让你死,为何还要在重病之时只带了两个丫鬟来见她,给她再害你一次的机会?难道以蕙心兰质闻名京城的文宁侯府大小姐,连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姜怀珠眼神有一瞬的慌乱,“臣女本以为妹妹当日推我下水只是一念之差,之后定然悔改了的……”
“嗯,珠儿向来善良大度,会有这般纯良的想法也不奇怪。”
姜衔草走到她身前,垂下手来像是要抚摸她的脸颊,下一刻却转而捡起落在地上染血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打量。
“好漂亮的玩意儿,刀匕上还镶着琥珀呢。”
姜衔草啧啧赞叹着,忽而问道,“姜二小姐被拖下床放血时,身上除了一件单衣之外便再无它物。昏迷之后,她被你们像扔破烂似的扔进这间破屋子,连个暖身的棉被都没有,究竟是从何处拿到这把匕首的?”
姜怀珠神色僵硬,她万万没想到对她言听计从的九王爷会追究起这些细节,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或许是妹妹在被带去放血时就早有算计,私自拿了匕首——”
“若是姜衔草那时就拿了匕首,那为何之后她被放血时百般不愿,却只是任人宰割地躺在雪地里,从始至终都没亮出过凶器反抗?”
“因为她不敢!”姜怀珠仰着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道,“王爷身边护卫森严,她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即便有了凶器也伤不了人,所以不敢动手。再者,她真正想杀的其实人是臣女,所以忍下放血之痛,只等着醒来后找到机会要臣女的命!”
“是吗?”
姜衔草淡淡挑眉,转头对门外道,“听澜。”
随着她话音落下,先前拿刀放她血的黑衣侍卫面无表情走进屋子,在她脚边跪下,“请王爷吩咐。”
草席上的沈听肆见到自己最忠心的侍卫,鼻子里哼得厉害,身子也挣扎不断,可听澜的眼里向来只有主子。
而听澜现在的主子,是占据着他身体的姜衔草。
姜衔草淡然道,“你把她们带到门外。待会儿本王让你问她们什么,谁不答话,你就对谁用刑。”
听澜应声,一手抓住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拖了出去。
三公子姜锦义看到这一幕,朝姜衔草躬身道,“她们毕竟是文宁侯府的下人,家妹受伤的事也是文宁侯府的家事,不如还是交给臣来审问。”
姜衔草微微侧着头,看他的眼里噙着蔑视,“本王也不喜多管闲事,可刚才是姜大小姐自己求着要让本王给她做主,现在本王真要插手了,反倒又说是侯府家事了?晚了!”
姜衔草不理会姜锦义被她怼得通红的脸,对姜怀珠冷下声音:
“刚才姜衔草捅你时,你的两个丫鬟肯定就站在你身边,把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不然她们也不能在本王面前把整件事说得那般真切到位,是也不是?”
姜怀珠心里万分不安,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是。”
“本王再问你,你可亲眼看见姜衔草掏出匕首?”
“当然!”姜怀珠又激动起来,“不止臣女一人看见了,那两个丫鬟也是人证,还有王爷和五位兄长,你们不也都看见姜衔草动手伤我了吗?这么多人给臣女作证,难道还能是假的吗?!”
“本王只看见你胸前插了把匕首,身子朝后倒去,并未看见是谁动手。当时五位公子站在本王身后,不可能比本王看到更多,本王没说错吧?”
姜锦言等人无话可说,只能点头。
“那好,如今既然只有你和两个丫鬟看见了是姜衔草动的手,那你们肯定也看见了姜衔草是从身上何处掏出的匕首。”
姜衔草盯着姜怀珠的眼,一字一顿地问:
“说,到底是哪里?”
姜怀珠顿了又顿,半晌才白着脸道,“是,是从袖子里。”
“原来是藏在了袖子里。”姜衔草略带讽意地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那是左手的袖子,还是右手?”
姜怀珠慌乱地想着,姜衔草惯用的是右手,那自然是从左边袖子掏出匕首更顺手些,可她刚把回答说出口就又改了主意。
若是她的丫鬟不这么想呢?
毕竟她方才抓着“姜衔草”的手捅自己那一刀时,那把匕首可就是从她右手袖子滑落的。
门外,听澜按照姜衔草的吩咐轮番问完了两名丫鬟,拖着她们回屋禀报道:
“王爷,她们一个说匕首是从右手袖子滑落,另一个却说,匕首根本不是藏在姜二小姐身上,而是藏在了草席底下。”
姜衔草凌厉的眸光缓缓从姜家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姜怀珠血色全无的脸上,笑了笑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一共就三个人证,都声称自己在近处眼看着姜衔草行凶,却连这么重要的细节都有三种截然不同的说法,这让本王怎么信服?”
姜怀珠用力地摇头,哭得梨花带雨,“王爷,珠儿绝不会说谎骗您!方才事发突然,我们谁都没看清,就见血光一闪,然后,然后珠儿的胸口就痛了起来,根本来不及去看什么细节……”
见心爱的妹妹哭得如此凄惨,最意气用事的二公子姜锦行攥紧了拳头:
“珠儿是什么样的人,王爷也清楚。难不成您真以为,是珠儿故意捅了自己一刀就为了陷害姜衔草?她做不出这么恶毒荒唐的事!”
姜怀珠是怎样的人,她确实再清楚不过。
姜衔草嘴角讽意变深,却不急着去定姜怀珠的罪,只是从善如流地点头,“嗯,二公子言之有理,珠儿的辩解也顺理成章。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的确会看错一些东西,这算不上什么证据。今日的事没什么好查的,就到此为止吧。”
反正被姜怀珠陷害的是穿到她身上的沈听肆,这份冤枉气他活该受着,她不心疼。
就在姜家人刚要松一口气时,却听姜衔草话锋突转:
“不过三日前落水的案子,姜大公子已经答应了本王要彻查到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失言啊。”
姜锦言强扯出笑容,点头应着,心里却想着等把九王爷这尊瘟神送走,立即把那两个丫鬟沉塘弄死。
她们一死,这件事就是死无对证,再无从查起。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心虚,只是不想家丑外扬,更不想给摆明了要偏袒姜衔草的九王爷借机生事的机会。
没成想就在姜衔草要踏出那道门时,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回眸一笑,“这两个丫鬟是落水案的重要人证,可得看好了。来人,把她们押去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