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静宜公主的呼喊,几名会水的内侍连忙跳入湖中。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荷包,爬上岸后双手呈给静宜。
静宜松了口气,让自己的宫女过来给内侍们赏钱,然后瞪着那名撞她的宫女,认出对方是文宜公主宫里的人后,她冷嘲热讽道:
“今日可是文宜姐姐的好日子,你走路也不看着点。要是一不小心把本公主撞进了水里,本公主被淹出个好歹没什么,可坏了文宜姐姐的寿宴,你拿什么来赔?”
那宫女吓得像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静宜冷哼一声也没再追究,甩袖离开。
她走到之前的回廊,看到九王爷还站在那里。
如今已是早春,那英姿勃发的男人脱下了冬日的鹤氅,身上只着轻裘锦衣,墨黑的长发束在白玉冠里,白皙的面容被廊边的嫩杏衬得平添了三分艳色,当真是美貌胜过女子。
他伸手捻过鬓间的落花,抬眸朝她一笑。
静宜最喜欢看美男子,被他这么一瞥,她的心都砰砰地跳快了起来。
九哥哥长得真是俊美啊,而且自从上次祈福宴见到他,他身上的痞气也都不见了,反倒多了一种安静文雅的气质,十分讨女子喜欢。
她将来的夫婿,也定要找个貌比潘安的如意郎君。
回过神后,静宜走到姜衔草面前,把荷包递给她,“楚姐姐碰过荷包了,可她好像什么都没发觉。我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姜衔草接过荷包,脸色骤变。
静宜见了小声道歉:
“我拿着荷包回来的路上,一个不长眼的宫女撞了我一下,荷包就掉水里了。对不起九哥哥,我把你的荷包弄湿了。”
姜衔草神情凝重:
“九哥不怪你,只是这荷包不仅是被水浸湿了,它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闻言,静宜满脸惊愕。
她拿过荷包仔细翻看着,看到上面和之前不大一样的刺绣,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人调换了荷包?”
姜衔草沉着眼眸,她知道自己试探楚玉漱的这个举动,一定是被有心人察觉了。
所以,才会有宫女“不小心”撞到静宜,荷包“碰巧”掉进湖水里。
这都是对方为了调换荷包刻意做的安排。
静宜咬了下唇,惊疑不定道:
“若是有人调换荷包,肯定是在我回程的路上。不是那个撞了我一下的宫女,就是那几个下水帮我捞起荷包的内侍。九哥哥,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把他们都抓起来查一遍——”
“不用了。”
姜衔草温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静宜,多谢你帮九哥这个忙。”
静宜眨了眨眼,还有些不甘心,“可是——”
“能在宫里动这种手脚的,不会是什么小人物。看来,是有人不想我和楚姑娘有什么接触。”姜衔草扬起嘴角,淡然道,“这里面的水很深,九哥我会自行处理。”
静宜迟疑着点头。
她虽然是天真烂漫的性子,但也绝对不蠢。
“既然九哥哥如此决定,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她看了姜衔草片刻,原本想着不能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道,“九哥哥,若是楚姐姐真的不愿和你相认,你就忘了她吧。这世上的好姑娘有的是,可别再像之前那样,在一棵树上吊死。”
姜衔草猝不及防被她告诫,哑然失笑。
静宜瞪着她,“你笑什么,是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哼,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是这么刚愎自用,觉得姑娘家就什么都不懂。自己做的那些事,还不是一团糟。”
姜衔草笑道:
“静宜说得对,九哥不是不听你的劝,我笑的是我自己。”
笑的是沈听肆那个眼瞎心盲的蠢货,识人不清助纣为虐,身为大盛的皇子却被一个姜怀珠骗得团团转。
静宜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都微微变了,“九哥,我怎么感觉你忽然就变得谦虚了?”
“怎么,静宜不喜欢这样的九哥吗?”
静宜公主想了想,用力点头,露出灿烂的笑颜:
“当然喜欢。你以前对我虽然好,但在有些事上实在是蠢头蠢脑的,也从来都不听我说话。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会和我一起商量事情,还听我的劝,你越来越像一个好哥哥啦!”
姜衔草心里忽然有些触动。
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面前的少女扬着明媚笑脸,眼里有光地夸她是好哥哥。
当她还是姜二小姐时,她多么羡慕这样有亲人宠爱的少女,又是多么期待能拥有一个疼爱她的好哥哥。
可她终究没能如愿。
但不要紧,现在她成了别人的哥哥,她可以自己做一个好哥哥,不必再被困在弱者的处境里,永远都指望着别人来救赎她。
姜衔草和静宜公主分别回到席上,她还没坐下,就听到女宾那边传来喧哗声。
她隔着纱织的屏风望去,看到是陆氏和沈听肆之间起了争执,还有好几个夫人贵女围着,于是吩咐身边的内侍:
“去看看。”
内侍很快回来,贴在她耳边复述道:
“禀王爷,奴才弄明白了。
一开始先是文宁侯夫人当众指责姜二小姐去给文宜公主祝寿时消极怠慢,还说姜二小姐这么做没教养败坏了文宁侯府的名声,明明是亲生的却比不上楚家小姐这个外甥女。
姜二小姐说,她一个从小流落在民间当惯了卖酒女,刚回侯府半年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乡野丫头,确实不知何为教养。”
姜衔草听后,嘴角讥讽地勾起。
她虽然不喜沈听肆的为人,但不得不说,他这番话说得很对。
女客那边,陆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万万没想到,姜衔草关起家门来对她不恭敬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外人面前如此叛逆!
这死丫头之前说要离开姜家难道不是气话,而是真疯了?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周围那些夫人贵女看她的异样眼神。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叫你都没见过我几次面?
按照文宁侯府的规矩,未出阁的小姐每日都要向主母请安,然后我会留你在我房里学习礼法和琴棋书画,还重金请了教习嬷嬷就为了教导你。
现在你居然把我的付出一句话都给磨灭了,你真是个白眼狼!”
陆氏一口气说完,指望扳回一城。
可旁边的人听到她那巴不得当众给姜衔草扣上不孝罪名的语气,看她的眼神都更不对劲了。
尤其是那些夫人们,她们自己也有女儿,都觉得做母亲的,即便自己的子女做错了事心里失望愤怒,也绝不会舍得在外人面前指责孩子不孝。
就冲陆氏在外边都这个态度,她们就不觉得陆氏在侯府时会对姜衔草好。
而且姜家那五位公子虐待亲妹妹的事情才刚刚发生没多久,姜二小姐的手现在还被药布缠着呢,陆氏也不说心疼自己的亲闺女,反倒是当众无情责骂。
这很难让她们不怀疑,陆氏是不是早就知道五位公子对姜衔草的欺凌,身为主母却默许了他们的胡作非为。
陆氏等了会儿,见周围竟然没一个人肯为她说话,脸色更加难看:
“她是我的亲生骨肉,难道我会舍得对自己的亲女儿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