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主持的话,我感觉那么不可思议。
抛开朱小鱼是佛子的问题不谈,单说杀佛。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一个想要杀佛的人?
难道他知道我前世的秘密吗?
不行,他不能死,起码帮我解开疑惑之前不能死。
主持脸上的神采依旧耀眼,他甚至缓缓站了起来,但我明白,一个没有心脏的人,就算再厉害,也会逐渐泯灭。
等待他的,除了死亡外,不会有第二条路。
我赶紧说道:“有些话,您能不能说明白点儿?”
主持用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目光看着我,缓缓点头:“从哪儿说起呢?”
我激动道:“二十八年前吧!”
主持的眼中泛起了一些回忆的光芒,很低沉的说:“二十八年前是玄门中的一场浩劫,传说中的转世之人问世了,几乎所有高手都汇聚在一起,带着贪婪,仇恨,甚至是恐惧,想要将那个婴儿置之死地。那一年我还不是白龙禅寺的主持,楼主还在意气风发,至于方腊,他身上的尸气还没有那么浓重……”
这番话给我了很多信息,我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玄门中各路高手齐聚,千般神通,万般手段,接踵而至,半空中都是五花八门的法器,碰撞出各种颜色的火花,甚至连空气都出现了涟漪。
另外,方腊这个名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他身上携带着尸气,难道是被楼主镇压的那个人?
九叔蹙起了眉头,说方腊不是水浒传里,割据一方的反贼吗?
再看主持,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原本回光返照的神采在一点点褪去,聚光的瞳孔也缓缓散开了。
我惊叫了一声:“主持!”
主持身子一软,脑袋像旁边歪去,就这么突然死去了。
抱住他身子的僧人,悲怆的大吼:“主持圆寂了!”
我本以为,会有更多的僧人跑出来,一起处理后事,但后来我才明白,整个白龙禅寺,只有他们两个。
是啊,一个香火并不旺盛的寺庙,能养得起多少和尚呢?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知道内情的,谁想到就这么死了,九叔也非常郁闷,因为那个叫方腊的人,一定跟他有某些关系,可主持来不及给他解惑了。
朱小鱼傻了,她当了一回佛子,死了满屋子的动物,现在又续上了一条人命。
我本以为第二句谶言,我会收获一些东西,没想到又多出了很多谜团。
第一,主持为何说我是恶魔?我的前世可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和尚啊。
第二,主持跟方腊,楼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方腊为什么要摘走他的心。
第三,主持在当年那场浩劫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是不是也想杀死我?
第四,九叔跟方腊到底怎么回事,根据四海茶庄的种种诡异情况,我需不需要去提防什么。
第五,朱小鱼这个佛子未免太过突兀,有些事情,我是不是得问个清楚了?
第六,方腊曾经说过,知道我前世秘密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死在了荒原,一个走进了昆仑,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下落不明的是楼主,那其他两个人是谁?既然只有三个人知道前世秘密,那玄门中其他的人,为何要群殴我,他们啥也不知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干嘛?
妈的,谜团越来越多了,我脑袋都疼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昆仑山,找那个人问个明白去。
正琢磨呢,僧人把主持的尸体抱了起来,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大殿。
九叔抛开了之前的疑惑,说人死为大,我们过去帮衬一二吧。
我和朱小鱼点点头,几步追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暗淡了下来,但空气很清新,那个僧人抱着主持的尸体来到了大殿后面,也就是第二进院子。
他走的很平稳,但主持胸口的血窟窿里,依旧冒出了鲜血。
我嘴角忍不住哆嗦,方腊太狠了,主持也太能扛了。
但是来到第二进院子,我立马瞪大了双眼,因为在院子当中,竟架着一口大锅。
这是一口灶台锅,农村烧炕的那种,直径足有三米。
锅里盛满了清水,下面填着干柴,貌似干柴上还有淋着很多油。
僧人抱着主持,亦步亦趋的来到大锅跟前,抖了抖袖子,从里面洒出来很多白色粉末,这些粉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遭遇干柴后,轰的一声,燃起了熊熊烈火!
浇了油的柴火太旺了,火苗窜起一人高,锅里的清水立马滚出了热气。
朱小鱼都傻了,说高僧圆寂不是火葬吗,怎么用开水煮?
九叔是玄门中人,懂规矩,守本分,可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所以他怒气冲冲的叫道:“小和尚,你放肆!”
言下之意,你敢把你的师傅煮了?!
僧人并没有回头,但我看到他的肩膀在抖,一股愤怒弥漫出来:“这是主持的遗愿,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
这就有点邪门了,老和尚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们几个飞快的走过去,这会儿功夫,大锅已经沸腾了。
僧人面色悲怆到了极点,仿佛他怀里的不是主持,而他的孩子。
那种难以离别,痛彻心扉的神色,狠狠撞击着我的心房。
水沸腾了,僧人几乎哽咽着说:“主持,你这是何苦?!”
说完,轻轻的将尸体放入沸水当中,连衣服都没脱。
紧接着,僧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是满满登登的香灰,顺着锅沿儿撒了进去。
咕嘟嘟……
沸水跳跃起来,好像水里有一条鱼似的。
主持的尸体也缓缓沉下去,胸口溢出来的鲜血,很快渗入水中,游离开来。
我是真蒙了,这到底在做什么?
很快。
一股煮肉的味道飘散出来,我闻了一下,就忍不住想吐。
僧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锅中主持的尸体开始沉浮了,香灰混着血液形成了一层浮沫,那股煮肉的气味更加浓重。
朱小鱼忍不住倒退,脸色白的不像话,她在努力压制,不然早吐了。
要说最镇定的就是九叔了,他眯着眼,死死盯着锅里,就想弄明白这是为什么。
很快,他眼角跳了一下,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水面上的蒸汽竟变成了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
九叔惊叫道:“好强烈的阴气啊!”
跪着的僧人豁然站起来,怔了好久,才呢喃道:“我知道了主持的用意了,他被摘走心脏的时候,身上沾染了太多的阴气,如果不把这些阴气化解掉,恐怕会生出意外。”
原来用水混着香灰煮尸体,竟是化解阴气的一种方法。
或许阴气太多,如果不进行处理,尸体会形成尸变。
主持即便是死了,也不想遗留祸患,就这份心胸,也是大德。
可回头一想,这事儿有些蹊跷。
方腊浑身都是尸气,那主持身上沾染的,也应该是尸气啊。
尸气跟阴气应该不是一个成分。
谁知僧人寒声道:“昨夜跟着方腊来的,还有一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