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舵主,看来是在下没有把话说明白。”
孟青山口中说着,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八仙桌上那只的清蒸鸡,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只香气四溢的鸡所吸引。
他伸出双手,稳稳地抓住鸡腿,用力一撕,两只肉质鲜嫩的鸡腿便应声而落。
孟青山将这两只鸡腿,分别放入了坐在他两侧的两位弟子的碗中。
王小虎倒是来者不拒,抓起鸡腿便啃。
王弘毅则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没有动作。
直到孟青山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有些艰难的拿着鸡腿啃咬起来。
孟青山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缓缓地继续说道:“马舵主,在下刚才所说的,可并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在通知你。”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马舵主,就连吴麻子都听得傻眼了!
一旁正在吃鸡腿的王弘毅也有些绷不住,差点被噎着。
这么霸道的调停方式,他们还是头一回碰到。
孟青山刚才的语气,就不像是来调停的,更像是来找麻烦的。
并且,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他的话,就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马舵主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孟青山会如此直接地表明立场。
“行,马舵主,那咱们就按都头大人刚才说的办吧!”
吴麻子此时已经乐开了花,但还是强压着心头狂喜。
毕竟漕帮背后的江河帮,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下河帮能惹得起的。
虽然有孟青山吸引仇恨托底,但吴麻子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于是他试图缓和气氛:“马舵主,咱们都是江湖中人,讲究的是个义字。今日之事,我看不如咱们就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马舵主递去一杯酒,试图让马舵主在这样的情况下,顺着台阶下了。
然而,马舵主却没有伸手去接吴麻子手里的那杯酒,而是冷冷地盯着孟青山。
马舵主的沉默,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孟都头,你不将我漕帮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莫不是连江河帮,也不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马舵主的手已经按在桌面上,站起身来。
显然,他并不打算从吴麻子递来的台阶下来,也不打算轻易让步。
周围的气氛更加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接下来可能爆发的冲突。
孟青山饶有兴趣的看了马舵主一眼,“就凭你,也敢说自己能代表江河帮?”
马舵主一时语塞,其实他们漕帮,还真的只是挂着江河帮的大旗而已。
他这个马舵主的名头,其实也只是仗着给江河帮的几个堂主送过礼,一起喝过几次酒,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若真论起来,就那么点酒肉交情,人家江河帮还真不一定就会把他放在眼里。
但事关自己的江湖地位和身份威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刚想要发作,却是听到孟青山又道:“这样吧,这是我的大弟子,王小虎!”
王小虎一听到师傅叫道自己名字,立马放下手中已经啃得只剩下骨头的鸡腿,站起身来,将面具重新放下戴好,挺胸抬头,目光炯炯有神地望向马舵主。
孟青山继续说道:“你们漕帮,今日若是有任何一位,是我这位弟子的对手,此事我长风武馆便不再插手,如何?”
吴麻子和马舵主闻言,立时便将目光,全部聚集在了这位从刚才进门便一直在吃的少年身上。
这戴着粗制木质面具的少年,看身形才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甚至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还透露出一股子青涩的稚气。
吴麻子心中暗自思忖,孟青山的厉害,倒是经过黑风寨和双龙堡验证过的。
可他手下这少年,听说是从双龙堡救下来的,自拜孟青山为师习武,距离今日此时,才短短不过半年时间。
这少年当真会是漕帮的对手?
马舵主站在那里,目光上下仔细打量着孟青山身旁的这个少年,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与吴麻子相似的疑惑。
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对孟青山的提议感到有些意外。
实际上,他对孟青山的实力一直心存疑虑。
毕竟黑风寨和双龙堡的覆灭,背后似乎都有官府在推波助澜的影子。
关于孟青山的实力,他在传闻中听得倒是不少,但真正有多强,他却从未亲眼见过。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孟青山召开“玉山城江湖势力相关事宜会议”的时候,故意缺席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日他未去参加那劳什子破会议,也未见孟青山上门来兴师问罪。
马舵主当时便认定,这孟青山不过是被县令捧出来的傀儡,用来在江湖上树立威信的,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本事。
然而,孟青山刚才的话,却不禁让他心底泛起了嘀咕。
但他姓马的靠着一张虎皮大旗,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到底也是有几分底气,不至于一遇到硬茬子就先泄了气,所以他在听了孟青山的话之后,倒也想试一试长风武馆的成色。
马舵主摩挲着双掌,“早就听闻孟都头手上功夫了得,不仅打杀了黑风寨的熊霸天,还仅凭一人之力灭了双龙堡。
不过这些传闻,马某人都是在坊间听说得多,难得有机会见识一下,那么今日,在下就来领教一番。”
马舵主说罢,便迈开大步,走到前厅中央,摆出一招拳法的起手式。
马舵主的挑战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王小虎见状,伸手搔了一下头发,有些拘谨的回头看了孟青山一眼,见自己师傅微微颔首,便也不多言,紧随其后,站到了马舵主的对面。
吴麻子此时心中也不禁打起鼓来。若是孟青山亲自出手,他相信马舵主自然不是对手,但若是换成这少年,那就有些说不好了。
毕竟,江湖上讲究的是真刀真枪的较量,而不是空口白话的威风。
一时之间,吴麻子的情绪,就像在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此时倒也真应了他的外号,心乱如麻。
思忖间,吴麻子将目光转向孟青山,却见这位孟都头非但没有表露出半点担心的样子,反倒是一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王弘毅显然也对眼前这场对决十分期待。
话说回来,他虽已入了孟青山门下,在长风武馆修行有一段时日,但也一直是跟随那些学徒按部就班,孟青山并没有单独教他什么功法。
反倒自己的两位师兄,一直是跟随师傅修炼,显然是得了真传。
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并没有什么临敌经验,马舵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若是如此,只怕眼前这个少年不会有什么真本事。
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在演武场上将武功练得再好,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他暗自决定,要给这少年和长风武馆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江湖上混了这大半辈子,靠的可不仅仅是的江河帮的名头。
马舵主的武功,乃是在江河帮广为流传的《叠浪掌》。
这门掌法虽是以水为形,却以刚猛著称。
讲究的是连绵不绝的掌势和一浪高过一浪的进攻。
马舵主自信满满,认为凭借自己多年的功力和实战经验,足以让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尝尝失败的滋味。
不等王小虎摆好架势,马舵主便低喝一声,“领教了。”
马舵主说话的声音很小,也说得很快,在场众人,除了王小虎之外,仅有孟青山能听见。
甚至这话才刚出口,马舵主便双掌齐出,如波涛汹涌般向王小虎袭来。
此举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在江湖上,哪来的这么多公平对决,绝大多数情况下,败了就是败了,自己技不如人,能留得一条性命就不错了。
马舵主甚至已经看到,这小子被自己一掌击飞出去的画面了。
但当他的双掌,打在王小虎的胸膛上时,他便愣住了。
因为眼前这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少年,身形纹丝未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王小虎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仅没有被击飞,反而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眼神,看着马舵主。
自从孟青山改良出了《药炼浮屠功》之后,王小虎在这门武学的修炼上就没松懈过。
至今日,他已将这门武学修炼到略有小成的境界。
此时,莫说马舵主这等不入流的江湖好手。
如今,王小虎就算是面对上那些江湖上的三流高手,也可面不改色的接下他们的徒手攻击。
马舵主心中一惊,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少年的实力。
但已经晚了。
与此同时,王小虎也出手了。
王小虎的《八方擒蛟手》在孟青山的陪练下,早已炉火纯青。
他单脚跺地,胸膛一挺,体内真气流转,立时将马舵主双臂震开,随后便是一招单手‘风起推云’,直来直去的朝马舵主大开的中门打去。
马舵主在感受到王小虎的内力反震后,便知大事不好,连忙将双手竖起举止胸前,一招‘铁锁横江’,想要挡住这来势汹汹的一掌。
“嘭!”
一声巨响。
马舵主竟被王小虎这一掌直接拍飞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才停下来。
屋内几十双平凡的眼睛看到这一幕,几乎都呆住了。
在场之人除了孟青山之外,任是谁也不会想到,在玉山城颇有声名的漕帮话事人,竟然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掌正面击溃。
而且这个少年在出招之前,还硬生生用胸膛受了马舵主一掌。
从地上爬起来的马舵主,此时一张老脸通红,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羞的。
他除了双臂有些生疼之外,倒是没受什么重伤。
其实在自己双掌击中王小虎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不会是这少年的对手。
但他没想过自己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马舵主心中暗自思忖,这少年不但体魄强健,甚至其内力之深厚,都远超自己的预料。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震惊与挫败感。
王小虎则站在原地,目光如常,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仿佛刚才的胜利对他来说只是稀松平常之事。
吴麻子身后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声此起彼伏。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孩子在长风武馆习武还不到半年吧!”
“难不成是这姓马的年纪大了,武功落下太久了,身体素质也跟不上了?”
“这漕帮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此次事端,还是他们漕帮先挑起来的,依我看,我们下河帮完全没必要出钱赔礼道歉!”
“……”
吴麻子此时已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之所以会将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低,其最主要原因,除了漕帮背后的江河帮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忌惮这位马舵主的武艺,。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漕帮能在玉山城发展起来,可全是靠这位马舵主一双铁掌实打实拼出来的。
若不是因为忌惮这位马舵主,他吴麻子也不至于将码头的生意让出去了。
如今只是一个练武不过半载的少年,便将限制自己半辈子的对手打成这副模样。
吴麻子心中此时,可谓是五味杂陈。
毕竟任谁看到自己终身奋斗追赶的目标,在别人手中,是那般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的存在,心中都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吴麻子也不例外,他开始怀疑自己过去所有的努力和拼搏是否真的值得。
他曾经一度以为,玉山城除了那一熊、一虎、一豹和两条龙,便只有眼前这位马舵主了。
甚至在他眼里,玉山城那武力排名上,还应该加上‘一马’的说辞。
然而,眼前的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既感到震惊,又有些许的解脱。
震惊于就连王小虎的武艺,都如此高强,解脱于自己此后,或许不必再受漕帮的压制。
吴麻子咽了一口唾沫,现在他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没让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子,去长风武馆去当个学徒。
哪怕在长风武馆没学上个一招半式,去混个情分和面熟也是好的。
他现在很想跟眼前的这位孟都头问上一句,“那个……孟师傅,话说咱们武馆,现在还招募学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