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一车夫,轻便的马车轻轻滚动在楼玉县至京城的官道上。
吴芃恩在车厢中静默了一路。留给他哀思的时间并不多,等回到那个京城,有天下事齐聚在天子的案头,他得帮小皇帝看着朝臣,他得望眼整个大汉百姓。
可是,他努力爬至高位是为了什么来着,他是不是错了?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举荐华名士,是真的错了。
那他当初在金銮殿上的听到赞礼官接力高唱新科状元是他吴芃恩时,他在想什么?
他忘了。
他只记得自已袍服冠靴丹陛而立,有鼓乐齐鸣,圣前接榜。
那天的鼓乐很响,那天的丧钟更响。
大丧之音,皇后崩。
马车停了。
哀思被打断,有掌心布满厚茧的手掀开车帘,马夫吴过那张平凡普通的脸出现在吴芃恩的眼前:“老爷,要不要下车活动活动?”
吴过的提醒让吴芃恩意识到久坐颠簸导致的腰背酸痛,但他还是拒绝了吴过的提议:“还是抓紧时间回京吧。”
吴过却并没退下,反而上了马车坐下。车厢很窄小,即便是吴芃恩与吴过两人的身形均很瘦削,但这逼仄的空间还是让两人紧紧的挤在一块。吴芃恩却对这个老仆的动作无任何讶异训斥,反而尽量靠边坐了坐给吴过尽可能多的腾出点位置。
“这边是条岔路口。”吴过双眼有些呆滞,不知回忆到了什么,“往南那条,可以去孟连山。”
吴芃恩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吴过又开口道:“十六年了,不过去看看吗?”
吴芃恩不答,只是叹了口气,躬身下车说道:“下车活动活动吧。”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如斯逝过三十六载,昔日的寒门状元,今日的辅国重臣,吴芃恩听过各种各样对他的夸赞:容若潘安,掷果盈车,惊才绝艳,独步诗文,国之栋梁。可是没有人会想到,宦海浮沉十余年的吴太傅的心,很小。
小到只想塞下二三人,小到只想爱二三人。
但是这二三人,他一个都护不住,他的心被迫装下偌大的朝廷,被迫装下一国的百姓,可是最初的最初,他明明只是想护住二三人啊!
年少时的他,曾羞于承认自已这种儿女情长感情丰沛的性情。如今的吴太傅,却开始痛恨自已为什么一次次的放弃了儿女情长。
起风了。
吴太傅拢了拢外衫,踏上了继续返京的路。
……
京城归德将军府。
“哎呦哎呦,这边儿,这边儿用点力!”郑希清早跟彭子征对招抻着了脖子。
如此上好的表现良机,李宝儿怎么会错过?因此她自告奋勇的给自已的师父揉脖子。
“将军说,咱们要在这京城住上三五个月。明天你自个儿去买点笔墨纸砚,三日后去巷子后的私塾读书去!”
这波儿操作让李宝儿呆了,她停下动作,转到郑希面前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让我跟那群屁大点的孩子一起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