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小小的纸人被陈默拿在手里。
手脚特别干细,看起来瘦弱不堪,身上还有许多如同伤口般的红色血点。
“小朋友,出来吧。”
陈默看了看,就将小纸人放到桌上。
隔了几秒。
小纸人才微微动了动,一团黑影畏畏缩缩的从里面钻出来,飘到阴暗的角落,变成一个浑身惨白的小女孩。
笼罩在阴影里的小脸,怯生生的望着陈默。
“我已经兑现承诺,把你带出那座宅子,现在你自由了。”陈默对她微微笑了笑。
小女孩没有动,只是怯懦的缩在角落。
突然来到外面的世界,她似乎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和害怕。
“你可以自已选择今后的生活,是继续留在人间,还是去该去的地方。”
陈默又拿出一些纸钱,态度温和。
“我可以送你一程。”
小女孩貌似听不懂这些话,显得有些茫然。
她死的时候才六七岁,就是个刚上小学的孩子,懂得不多。
“这么说吧,就是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你会拥有新的父母,新的亲人,也许会生活的很幸福。”
小女孩愣了一会,却摇摇头。
“不想走?”陈默看了看她,“舍不得你的婆婆?”
听到婆婆二字,小女孩显得有些伤心,模糊的小脸垂下去,揉了揉眼睛。
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挠了挠头,他完全没有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沟通。
更何况,还是一只心智不健全的小鬼。
他微微思索,点了点那道小纸人。
“这样吧,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直到你想清楚为止。到时不管你去哪,我都尽量帮你,行吗?”
鬼魂自动附在纸人上面,和纸人收魂不一样,不需要他耗费精力。
留着小女孩,不会给他造成什么负担。
小女孩缩在阴影里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可能是感觉到他的善意,飞回了纸人当中。
纸人小小的身体上又浮现出斑斑的血点,位置刚好都在被衣服挡住的地方。
看着这些伤痕般的血点,陈默心情有一丝复杂。
他曾听爷爷讲过一种邪恶的民间偏方。
有些药方如果以人肉或者人血作引,会变得特别有效,连病入膏肓的人也能治好。
同理。
在某些食物里掺杂人肉,也能让食物变得格外好吃,甚至令吃过的人上瘾......
虎毒尚且不食子。
想起那对夫妻为了钱而丧心病狂的样子......
陈默更希望是自已猜错了。
他摇了摇头,拿出几张纸,叠了一个小小的棺材,把小纸人放进去。
然后点了一炷香给小女孩。
有香火温养,她身上的伤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也能缓和一些。
他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也不是完全冷漠的人。
更何况,昨晚如果没有小女孩的帮助,他能否将黄纸带走还是未知数。
不管对人还是对鬼,他都恩怨分明。
安顿好小女孩,陈默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聚阴线。
虽然和鬼魂接触,但聚阴线并没有变长。
以后都不用再时刻提心吊胆了。
陈默笑了笑,把挂在脖子的玉牌塞进领子。
然后,又在手腕上套了一只黑色的护腕,挡住聚阴线。
上一次被林子浩看到时,他就有了这个打算。
自已手里的牌,不管是好牌还是坏牌,都不能露出来。以免被心怀不轨的人看见,加以利用。
做完这些,陈默长长舒了一口气。
按照爷爷的交代,接下来他就可以开一所纸扎店,做一个真正的纸扎师了。
他拿出黄纸剪刀,认真准备起来。
其实开店所需的东西特别简单。
招牌,灯笼,仅此二件。
但陈默还是格外郑重。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真正的踏入这一行!
一个流传上千年的古老行当!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
黄纸在陈默手里,游刃有余的化为各样的形状。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剪刀格外好用。
他停下来,擦去剪刀上的纸屑,发现其中一扇刀刃的锈迹褪去了不少。
锋利的刀锋闪着冷冽的寒芒,纂刻在上面的惡字清晰可见。
“锈迹怎么越来越少了?”
陈默想起,上一次剪刀发生这种变化,是在他消灭阴物高跟鞋之后。
“难道是我用剪刀又杀了一只恶鬼的缘故?”
“那再多杀几只会怎么样呢?”
陈默看着剪刀若有所思,渐渐露出一抹期待的笑意。
夕阳正缓缓下沉。
橙黄的余晖洒在他年轻俊朗的脸庞上,充满希望的双目深邃又明亮。
夜深了。
偏僻的文庙街,比白天更加寂静冷清。
午夜零点。
吱嘎——
老旧的大门准时打开。
陈默看了看阴暗的街道,将一块纸扎的招牌摆在门口。
牌面上有一个用毛笔书写的,大大的‘纸’字。
接着,他又在门框上方挂了一只纸做灯笼。
白色的灯笼里没有放任何照明工具,相当于没有电源的灯泡,表面同样有一个毛笔书写的‘纸’字。
准备完毕,他戴上一张纸面具,坐在老旧的柜台后面。
面具上只画了一双眼睛,可以代替他的双眼,在黑夜看到许多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这便是这门流传千年的术法的神奇之处。
他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纸面具上的眼睛隐约可见,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但愿世间岁平安,何愁架上纸生尘。”
“不求客从四方来,只愿逝者长安息。”
“开业了!”
陈默一声轻呼。
午夜零点,开门营业。
这个注定不平凡的纸扎店,却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悄无声息的开张了。
在这偌大的云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但距离文庙街很远的地方,却有人为此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二十多年了......”
“咳咳咳,咳咳咳......”
简陋狭窄的卧室里,陈川河虚弱的靠在床头,咳的撕心裂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艰难的捂着胸口,手里攥着父亲的遗物。
心里一片火热。
“二十多年了......”
“我陈家终于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