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林熙煜,拜见太后。”林熙煜行礼道。
“林熙煜!你可知罪!”太后厉声道。
“臣知罪!”林熙煜很平和的回答道。
“你!你!你知什么罪?!”倒把太后气的语塞。
“已近月余,臣还未给三殿下拿来药材。”林熙煜心里门清。
“既然知道,为何不来贡药?”太后急问。
“太后也知道,臣刚刚上任,事多繁琐,且那药材极其难得,尚未寻得,故没有来跟太后请安,这三殿下应该好些了吧。”林熙煜见桌上摆着一盘供果,伸手便拿起一个咬了两口,眼角掠过一丝不同的表情。
“真是放肆!哀家准你拿了吗?”太后怒斥道。
“太后娘娘,若臣没有猜错,这是虢国苗疆的特产,名叫猴桃,因表皮长满绒毛而得名。”林熙煜边吃边说。
“是又怎样!”太后问道。
“这是虢国通商船队送来的时令水果,因为身娇肉嫩,特意拿冰镇着;虢国商队一共拿来了两箱,陛下孝敬太后,特意送了一箱给太后娘娘。”林熙煜继续说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太后有些心急。
“这猴桃有三种颜色,红色、绿色和黄色。太后宫里的这份应该是黄色的;可臣咬了一口,这猴桃黄中带玄色,可见上贡的人是用了心的。每个果子只用少量的毒浸过,尽量保证果子不腐,这水平不算低了。”林熙煜点头说道。
“什么!有毒!?”太后惊呼!
“只不过这只是小毒,得日积月累这毒才发展的起来,偶尔吃几个倒是无碍,这果子还挺甜,太后娘娘要不要尝尝!”林熙煜边说边拿起一个果子递给太后。
“快拿出去!快!哀家不想吃这些肮脏的东西!”太后边吼边叫内官把果子丢出去。
“内官大人,且慢,把果子拿给我吧,我拿回去研究研究!”林熙煜嚷道。
“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太后自顾喃喃。林熙煜凑上来走进太后身边,轻声说道:“许是对太后娘娘早有怨言之人干的,虢国虽与我盛国不睦,但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往果子里下毒,那么下毒之人想来是盛国自已的人。”
“是谁呢?”太后被林熙煜影响,往下思索,丝毫未察觉林熙煜已经离她很近。
“太后娘娘恐怕中毒已有十多日了。。。”林熙煜望着太后的鬓角说道。
这时太后才发现林熙煜都快站到她眼前了,大吼道:“谁让你走得这么近的!成何体统!还不下去!”
林熙煜乐呵呵的从凤椅上走下,边走边说道:“太后娘娘恐怕中了荻食散。至少有十天以上了,太后娘娘好好查查这宫里的餐食,此毒虽能致命,但也需要日积月累到一定的量才会发作,如今娘娘中毒尚浅,定是刚刚开始下毒,所以娘娘找找近期才到宫里来伺候的新人问问吧。这毒好解,每日太后进些绿豆羹就好。另外,连续两种慢毒,都想让娘娘缓缓而亡。娘娘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谁要致您死地了。三殿下的药,请容臣再细细思量、搜寻,待有了,定来奉上。臣告退!”太后望着林熙煜,也没理他,自顾的想着是谁要杀她。
林熙煜快步离开殿门,走到旁边的荷花池,服下一颗催吐的药,把刚刚的果泥全部吐了出来。“好险,再晚点,就怕是消化了,这毒真够劲!”林熙煜自已笑了笑说道。原来那果子的毒并不是没有伤害,而林熙煜试药三年,身子早对各种毒物产生了高度敏感。
“太后娘娘,现下最麻烦的并不是毒,而是这人。”太后身边的老内官在太后身旁附耳说道。
“咱们这么严密的安排,居然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难不成真的要了哀家的命才把这事做实?”太后扭头问向老内官。
“许是他在试探虚实,从他对毒物的了解看,他也知道这毒物得要到那个量才行。从这一点看,应该没有怀疑才是,若是真怀疑了,恐怕。。。”老内官充满深意的看了一眼太后。
“是啊!哀家现下唯一的指望就是这峰儿。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这几年在这后宫里隐忍,岂不白费了心机?老东西你去探探他去做了什么?”太后轻声说道。
老内官称诺,太后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贴面说道:“暗地里,别露了踪迹。”“老奴明白。”
林熙煜从太后宫内出来,越思量越不对,可又没想好是哪里错了。但是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岳不同肯定知道点什么。
“岳不同,把你知道的关于太后的信息,全部告诉我。”林熙煜并不隐藏自已的目的。
岳不同一听,并没有惊讶,反而满脸堆笑,轻声说道:“大人,咱们衙房请。”皇城司的衙房指的便是私密会谈的地方,通常用了精巧的方式让外人无法偷听。
待双方坐定,岳不同率先开口:“大人,您问,属下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不同,你是不是跟陛下也是这么说的?”林熙煜轻蔑的一问。
“大人,我们都为陛下当差,您说呢?”岳不同奸诈的笑容第一次让林熙煜感觉这个人不简单。
“说说太后这个人吧。”林熙煜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属下给大人简单梳理一下。太后娘娘是高祖皇帝的第三位正室大娘子,高祖皇帝也就是陛下被追封的父亲。太后娘娘是如今韩国公的远房妹妹,虽为同宗,却不亲近,太后娘娘的母家也并不显赫,当年嫁给高祖皇帝纯属巧合,原本高祖皇帝要娶的是韩国公的嫡亲妹妹,可谁成想阴差阳错,竟娶了太后这个远房妹妹。太后娘娘嫁过去没多久,高祖皇帝就过世了。”岳不同轻声说着。
林熙煜听完,内心总结如下:背景一般、手段却好,抢了嫡女的位置不说,还没几天就克死了夫君,是个人才啊。
“接着说!”
“后来,就是陛下开国,因为太后娘娘还没来得及有子嗣,高祖皇帝便崩了,但毕竟是正室大娘子,咱们陛下也便尊为了太后。属下听说,只是听说,听说年轻时太后娘娘仰慕过鲁国公,都是些道听途说,做不得数。”岳不同说着用那小眼睛不断偷瞄林熙煜的反应。
“还有什么奇闻,一并说来。”林熙煜不动声色。
“再有嘛,这也不算是奇闻,便是太后娘娘因为长公主的事,与陛下起了龃龉,自打那时陛下便不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岳不同滴溜小眼一转,说道。
“长公主?没听说陛下还有女儿啊!陛下不是只有三个儿子吗?”林熙煜奇怪的问道。
“那不是陛下的女儿,而是高祖皇帝的长女,陛下的亲姐姐。”岳不同解释道。
“这么说,陛下还有姐妹?”
“自然,高祖皇帝给陛下留下了一个姐姐和三个兄弟。除了这成王是高祖皇帝第二任皇后所生,其余几位都是高祖皇帝原配皇后所生。”岳不同掰着指头解释道。
林熙煜心中逐渐有了清晰的皇家族谱:长公主和陛下还有英王、宁王是原配皇后所生,只有成王是第二任皇后所生。怪不得陛下要杀成王,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呗。
“那长公主如今何在?怎么没听说过?”林熙煜问道。
“失踪啦!”岳不同附在林熙煜耳边,轻声说道。
岳不同见林熙煜满脸震惊,又说道:“那长公主原本嫁给了燕州刘氏,便是燕州节度使刘恒的弟弟刘遵。奈何刘遵天不假年,因为失脚落湖,竟活生生淹死了。长公主便守了寡。而后陛下要为长公主重新寻个夫家,太后娘娘属意于登州王家,可陛下却希望的是韩国公的弟弟。两位因此起了龃龉,听当时的嬷嬷讲,太后娘娘说若是陛下这次不从,便再也不必认她这个太后,也不用来请安了。最后,长公主还是嫁给了韩国公的弟弟。所以太后娘娘便不再接受陛下请安了。”
“既然如此,怎么长公主又失踪了?”
“那是在成亲的路上,花轿是从宫里抬出去的,可到了韩国公府,人没了,至今都没找到啊!大人您说怪不怪!”岳不同若有深意的说着。
“一个大活人是怎么丢的,这怎么没人看到吗?”林熙煜追问。
“四营的兄弟找了一路,愣是什么都没寻见。中途也没有停轿,轿内也没有暗格,您说奇不奇。”岳不同笑着说道。
“长公主也许就没上过轿。”林熙煜敏锐的想到了什么。
“大人英明,但不管如何,长公主自此消失,太后娘娘则怪罪陛下不该赐婚给韩国公,于是更加不睦。”
“长公主是不是心有所属,所以才会选择远走他乡?”林熙煜好奇的问道。
“这皇家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岳不同轻轻看了一眼林熙煜。
“说正事,是谁下的毒?”林熙煜一语双关,他并没有指明是哪位被毒。
“大人说的是太后宫里的?”岳不同并没上当。
“还有其他人家的?”林熙煜追问。
“这京里每天下毒之人多如牛毛,我这一营天天都会收到很多关于毒杀的情报。”岳不同解释道。
“那就先说说太后宫里的。”林熙煜不多纠缠。
“属下是昨日发现的端倪,太后宫里最近新进了两个丫鬟,一个是陛下指过去的,一个是大殿下派过去的。若按时间线看,这毒是新人到后才开始下的,必然。。。”岳不同说到这,便看了一眼林熙煜。
“能给太后娘娘下毒,会是一般人吗?既然不是一般人,他又怎会想不到我们会第一时间怀疑新人?既如此,老人一样脱不了干系。”林熙煜分析道。
“大人果然英明,我们私底下查了两个新丫鬟的底细。”
“什么也没查到对吗?”林熙煜笑笑说道。
“属下对大人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既然是陛下和大皇子派去的人,自然不能有任何问题,免得将来被太后娘娘诟病。”林熙煜并不给岳不同拍马屁的机会。
“正是,可属下又去摸了太后娘娘宫里其他人的底细。”
“也没收获。”林熙煜料定。
“正是!正是呢大人!”岳不同一笑脸都拧成一团了。
“查过这毒下在哪里了吗?”
“回大人,似是下在太后娘娘每日都要用的香粉里的。量都极小,几乎察觉不出。”岳不同严肃的说道。
“太后娘娘贴身所用之物,不必说要层层检查,便是每日启用之前,怕都有司毒的丫鬟去试用,但凡有点问题,定会露出马脚。所以你说谁这么聪明,知道要下多少毒,这毒又不易被察觉,然后通过这毒又可以顺藤摸瓜,找到TA希望我们去查的人。”林熙煜把脑袋往岳不同那里探了探,然后轻声说道:“不如你我都把怀疑之人写下?”林熙煜眼睛瞥了瞥旁边的茶盏,岳不同心领神会,微笑点头。
少顷,只见两张宣纸上都用茶水写着:太后两个字。林熙煜与岳不同相视一笑,将宣纸弃于火炉之上。
就在此时,一声极其微弱的响动,让岳不同警觉起来。
“何事?”林熙煜问道。岳不同连忙止住林熙煜,两眼向房梁方向望去,似是告知林熙煜隔墙有耳。只见岳不同从怀里掏出一枚绣花针,两指稍一用力,“嗖”的一声,那针穿梁而过。
岳不同笑笑说道:“许是野猫乱跑,到这屋顶撒野来了。”
林熙煜知道不可能是野猫,因为皇城司为了避免野猫、野狗乱跑,在皇城司附近都撒了药粉,小动物都会躲避而不会靠近,这是只有皇城司衙门人才知道的秘密。如今岳不同说是野猫,言下之意便是告诉林熙煜,确定有人在偷听。
“既如此,劳岳大人继续追查太后娘娘中毒一事。”林熙煜笑容满面的说道。
“属下定严查,必定把凶手找到。”岳不同给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无栾殿内,老内官包着手来给太后回话。
“老东西,手怎么了?”太后问道。
“刚才没注意茶盏上有缺口,不小心给划伤了。”老内官回复道。
“当真是老了,难为你了,老东西!”太后似乎有点心疼。
“回禀太后,林熙煜回了衙门,直奔衙房,与岳不同密谋了许久,因为衙房的闭音,老奴实在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恐怕盯上这事的人不止老奴一人。”老内官说道。
“也该加快筹划了,不然等到时机成熟,哀家恐怕也是那砧板上的肉了。”太后颇有深意的望向老内官。
“娘娘,您看,是不是请TA传个话,跟那边见一面。”老内官轻声说道。
“不急,且看那猴儿崽子能不能看穿。若能借刀杀人,我们又何必去找他们?”太后阴沉的笑了笑。
这盛京的天气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已进初夏,气温仍然徘徊在10度左右,寒意满满。林熙煜表面上在详细追查太后中毒一事,老皇帝也对此颇为在意,每日必须了解破案进度。可暗地里,林熙煜却打着另外的主意,自从跟岳不同衙房密谋之后,岳不同似乎与林熙煜走的近了些。林熙煜安排岳不同重启搜索长公主一案,同时去搜索太后幕后的计划。鲁国公蒙圣恩开释,举家前往大庆殿谢恩,君臣二人不免又落了几滴泪,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郡主这几日茶饭不思,想着如何劝说堂哥儿认下这门亲事。唯独这墨婉枝,时常带信给林熙煜,左不过是些感谢、感激的话。但林熙煜自从认出墨婉枝就是梦中之人,那梦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死在自已怀里的墨婉枝到底预示着什么样的故事,林熙煜也想不明白。
“熙煜哥哥。”一声婉约清脆的声音响起。林熙煜回头一看,是墨婉枝。
“婉枝妹妹这是来买胭脂水粉?”林熙煜笑着说道。
“府里在置办我成亲的嫁妆,今日特地来胭脂店看看。”墨婉枝脸颊含笑。
“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扰妹妹了。”说罢,林熙煜要走,墨婉枝忙说:“哥哥留步,不知哥哥后日是否有空,后日是我生日,父亲也一直想着、感念着哥哥的仗义执言,所以想请哥哥过府一叙。”
“后日刚好休沐,既然国公爷相邀,又是妹妹生日,我必到。”林熙煜笑盈盈的回答。
墨婉枝福了福,便进了胭脂店。
“姨母,我饿了!”林熙煜一进府便撒娇的喊着。
郡主因为堂哥儿一直不同意婚事,整日的发愁,林熙煜看在眼里,便每日想着法的逗郡主开心。
“如此,便按老夫人的意思办吧。”能够感受到郡主的无奈。
“姨母!姨母大人!煜儿饿啦!”林熙煜边喊边走进正堂。
可正堂内,坐着的并不只有郡主。只见与郡主并排坐的是一位华贵的老太太,面容慈祥,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手持紫玉珠串,身着深紫蜀锦绣百合团衣,发髻上簪着和田白玉的如意簪;在老太太右侧下方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虽没有身着官衣,却也看得出绝对是朝中门阀世家,只身上那两串帝王绿的翡翠玉环便值千金。
“熙煜不知郡主在待客,是熙煜失礼!”林熙煜赶忙致礼。
“老夫人,这便是熙煜。”郡主客客气气的介绍着。
“孩子,好孩子!快到外曾祖母这里来!”那老妇人一边拿出丝帕抹着眼泪,一边伸手要抱林熙煜。
“外曾祖母?!”这是什么高辈分的老祖宗!林熙煜惊讶的问道。
“这是你外祖父,户部侍郎李大人,老夫人是李大人的嫡母,自然是你外曾祖母!”郡主热情的介绍着。
李大人。。。户部的。。外祖父?李源?!是李源!林熙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是外祖父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