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林熙煜问道。
“正是大殿下!”魏国公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郡主与大殿下有什么仇什么怨,何苦行此卑鄙之事!”林熙煜不解。
“大殿下虽表面看起来是个单纯的皇子,但他母亲出身不高,却能始终为陛下掌军为何?他看似不在朝野中勾联外臣,可私底下也有大臣愿意为他奔走为何?顺便提醒林大人,连你父亲都是大殿下的人。你说大殿下若是没有城府,能成就至此?能纵横朝野?”魏国公微微一笑。
“那英王殿下是否也是大殿下一派?”
“若英王殿下是大殿下一派,为何大殿下要谋害郡主?难道只是为了嫁祸?”魏国公问道。
“可就算大殿下府里有侍候皇室的头陀人,这也不能证明就是大殿下下的毒啊!”林熙煜理智的说道。
魏国公笑笑说道:“这就需要林大人去查实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老夫就不妨碍大人回府了。”
“国公爷,您为何告诉我这些?”
魏国公正欲下车,听见林熙煜发问,扭头说道:“作局。”说罢,笑着下了车。
林熙煜还愣在车上,只听车外魏国公吩咐道:“把马夫和林大人安全送回郡主府。”
返回郡主府的路似乎要比去的路短很多,少顷,这马车就停在府门,林熙煜拉开布帘,看到车夫横躺在马车上,叫醒车夫,林熙煜快步进入了郡主府,只留下一直道歉的车夫。
“煜哥儿回来了。”余隆海先看到了林熙煜,忙上前询问:“怎么样,找到记档了吗?”
“姨母身体如何了?”林熙煜并没有回答余隆海的问题,转而问郡主的身体。
“似乎还是老样子,如玉姑娘给母亲灌了些汤药,可吐出了大半。姑娘说能喝进去就行,就怕一点都喝不进。”余隆海解释道。
“王爷和姨夫可在?”林熙煜问道。
“在,都在等你。”余隆海赶忙领着林熙煜往正堂走。
林熙煜走进正堂,行了礼,屏退左右,刚刚坐定,便吃下一大碗茶水,这才缓缓说道:“王爷、姨夫,大哥哥。我今日被魏国公劫持了。”
“劫持?!魏国公!”英王率先发难。
“说是劫持,实际上就是跟我在一个马车上聊了姨母的这桩事。”林熙煜笑着说道。
“都说了些什么?”石禄丰明显也很焦急。
“魏国公告诉我,不必去调记档了,因为记档已经不在了。然后说只有伺候过夜郎国皇室的头陀人才知道这毒药的方子,然后现下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只有一个,在大殿下府里,做长史。然后告诉了我一些大殿下的事。”林熙煜回应道。
“大殿下?都说了些什么!”英王似乎更着急。
“言语间,似乎魏国公认为大殿下为人城府颇深,似乎对王位也有觊觎之心。魏国公也提到了王爷您,似乎言外之意说您不是大殿下嫡系,我感觉魏国公在引导我怀疑大殿下下毒谋害姨母。”
石禄丰擦擦脑门上刚吣出的汗水,望了一眼英王。英王依然戎装,表情肃穆,若有沉思。
“那到底是不是大殿下呢?”余隆海追问。
“要彻查,现下不敢妄断。”林熙煜轻声说道。
是夜,谁都没睡好;英王辗转反侧,叹息连连,似乎在回想很多陈年往事。石禄丰根本没有上床,而是在桌子旁坐了一整晚,表情严肃,似乎心中很多事;而余隆海则长夜漫漫,早早就跟周公下棋去了。林熙煜虽然闭着眼,可脑子里也一直在思考,皇城司内的,魏国公、大殿下、英王、鲁国公还有魏如玉。
天刚蒙蒙亮, 英王看了看郡主,随后便悄悄离开了郡主府。石禄丰也是早早的起床,去看了看郡主,然后登衙办公去了。而余龙海则是继续沉睡,直到日上三竿。林熙煜理了理衣衫,趁着朦胧的晨曦,自顾往皇城司走去。
早上的皇城司寂静异常,听不到一丝的人声。林熙煜走入衙内,看着行色匆匆的同僚,不禁感慨,若这次他彻查下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殃。
此时岳不同迎面走来,笑呵呵的跟林熙煜打了个招呼,林熙煜冷眼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公事房。
“去把昨天留守在密档库的人员名单呈报上来。”林熙煜命令身边的小厮道。
少顷那小厮就将人员名单报了上来,还是要感谢皇城司密不透风的制度,如果不是这个制度要求记录每个皇城司官员的一举一动,林熙煜还真难探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熙煜看到名单上赫然写着岳不同、田不爱还有提举大人傅崧的名字。为了谨慎期间林熙煜传来了密档库司库费言,林熙煜率先问道:“费司库昨夜可见过傅大人、岳指挥和田指挥?”费言答道:“属下曾在下午见过傅大人入库,田大人是在傍晚时分进入的密档库,而岳大人则是更稍晚一些时候才进入的密档库。”
“他们可曾从库里带出任何密档?”林熙煜问道。
“属下未曾见到、也未曾搜到。”费言回答道。
“三位大人可曾告诉你为何入库?要搜索什么档案?”林熙煜追问道。
“属下人微言轻,大人们怎么可能告诉属下。”
“费老司库多年,最善于察言观色,难道你就没有从三位大人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吗?”
“若是大人问起,这三位大人的表情,数岳不同岳指挥的表情最为诡异。”费言回忆道。
“如何诡异?”
“在属下看来,这岳指挥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却没有找到,表情十分诧异。”
“其他两位大人呢?”
“傅大人从入库到出库表情没有变过;田指挥出库时的表情稍显轻松。”
“费司库,你可有查点密档库内是否有密档遗失?”
“大人说笑了,这密档库密档成千上万,若是我一一细查,得好好花费些时日。”
“那请费司库去密档库取在京头陀人和崖粉的相关密档给我。”林熙煜冷冷的看着费言。
费言称喏,转身返回密档库。
“大人,这就是您要在京头陀人盛京崖粉交易的密档。”费言随即呈上了一个木盒。
林熙煜打开这木盒,发现记档完好无损。上面赫然写着:在京头陀人共计三十二人,职位最高的便是大殿下府中长史拓跋尼;除了在城西聚居的二十六人之外,鲁国公、定国公、魏国公和户部侍郎李源府内都有一位头陀人。
林熙煜又翻开盛京崖粉交易的密档,发现今年的甘州崖粉交易并不火爆,原本在京城里会做崖粉的人就不多,市面上的崖粉总计不超过两斤,但在宫中却遗留十斤崖粉。
林熙煜不解的问道:“费老,这宫中怎么会有甘州的崖粉?”
“回大人话,在宫中王贵人喜好使用崖粉。”
“王贵人?”
“正是大殿下的母亲。所以每年宫中都会备下些崖粉,为王美人做果子用。今年与往年相比这崖粉产量少了许多,所以宫中也不过只有十斤。”
“费老知道在城西聚居的二十六位头佗人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这恐怕得有劳大人向岳指挥询问一下,属下只不过是司库而已。”
“辛苦费老,下去吧。”
“启禀大人,岳不同指挥在外求见。”
“传。”
“想必大人在彻查崖粉之事,属下特来禀告。”岳不同满脸堆笑说道。
“岳大人消息好灵通啊,我只不过才问了两句,大人就知道我要查什么了,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林熙煜冷冷的说道。
“大人说笑,大人说笑!昨夜魏国公应该跟大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属下只不过是受魏国公托付,来库里看了一眼。”岳不同继续笑着说。
“噢?那岳大人倒是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林熙煜追问道。
“昨夜在大人您到皇城司之前,属下去密档库里查看了一番。属下所见到的头陀人记账消失了,这才慌忙出来向魏国公禀报。”岳不同一直笑着说道。
“这么说岳指挥是魏国公的人咯?”
“属下是盛国人,忠于皇室。”
“那为何却偏偏接受魏国公的驱使?”
“大人有所不知,这皇城司原本就是魏国公创建的。我们的提举傅大人是魏国公培养的第一批干才,皇城司上下对魏国公颇为敬重,若是魏国公有嘱托,我等在不违反司里原则的前提下,都会行个方便。”岳不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
“可若是岳指挥说那记档丢失了,那我手里这一份又是什么?”林熙煜拿起桌子上的密档摇了摇说道。
“这自然是有心人希望林大人看到的密档。”
“什么有心人?”
“属下据实禀告,昨日夜里这密档的确遗失。”
“既然遗失密档,你为何不向费司库说明?”
“这密档库里遗失的秘档又何止这一份,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内容。”岳不同谄媚的说道。
“这么说密档库经常遗失密档,若是上面追究起来,那岂不是要治我这个管理密档库的上官的责任。”林熙煜问道。
“大人放心,这密档库遗失密档,实在是常事不必过分担忧。”
“说说崖粉的事儿吧。”林熙煜转移了话题。
“回大人,这甘州的崖粉是甘州的土特产,粗涩难咽,若不是会调理的厨子来做,那制出来的果子。。。”岳不同笑着说道。
林熙煜回想了一下在郡主府看到的果子,虽然被精细的制作过,但是那粗糙的质感的不是上佳美味。
“这甘州的崖粉,盛京人是不喜欢吃的,所以每年市面上留存的崖粉都很少,今年尤其少。只是这宫里王贵人的崖粉是短缺不得的,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制些崖粉果子。”岳不同说道。
“那你可知为何王贵人要制崖粉果子?”林熙煜不解的问道。
“只听说是为了纪念谁,但具体纪念的是谁并不知道。”
“行了,去传田指挥来。”林熙煜说道。
“大人,属下最后提醒您一句:人不可轻信,眼见也不见得就是真。”岳不同笑着转身离开。
“田大人。”林熙煜看到田不爱走进公事房。
“属下参见大人。”田不爱冷冷的说道。
“田指挥昨天去过密档库?”林熙煜单刀直入。
“回大人的话,属下去搜索一些案件相关的档案。”
“可带了什么走?”
“按司里的规矩,密档不能离开密档库。”
“那你知道头陀人的密档吗?”林熙煜问道。
“知道。”
“最近可有头陀人的案子?”
“今早刚报上来一起命案,有关头陀人的,正要向大人禀报。”田不爱冷冷的说道。
“是什么案子。”
“今早魏国公府来报,说府上的头陀人厨子自缢了,属下正要去勘验。”
“本官与你一同前往。”
当林熙煜和田不爱抵达现场的时候,魏国公府的管事已在旁等候。
“两位大人,这厨子是在早膳时候发现自缢在自已房里。老爷今日要吃西域的汤羹,所以我特来请厨子提前准备,结果谁曾想,竟然死在了房里。老爷说报官,同时报皇城司,说会有一位林老爷亲自来处理。”
“我就是左班提点皇城司林熙煜。”
“既然林大人来了,老爷吩咐过府里上下一干人等皆受林大人差遣。”管事笑着说。
就在林熙煜还在了解案情的时候,田不爱已来到尸体前,开始勘验尸体。
少顷,勘验完毕。林熙煜问道:“有何结果?”
“回大人,厨子的确死于窒息,但属下有怀疑。。似乎不是自缢而亡,而是被勒死之伪装成的自缢。”
“依据是什么?”
“大人请看,死者脖子上除了有绳索的勒痕,还多了一根极细的痕迹,光凭肉眼很难察觉。”
这时旁边的衙役说道:“田大人是皇城司有名的断案高手,什么样的蛛丝马迹都难逃过他的慧眼。”
“你的意思是厨子先被人勒死,再被伪装,这么说是一起谋杀案!”林熙煜问道。
“现下还不能断定,,得把尸体运回皇城司,请仵作细细验尸。”田不爱说道。
“田指挥先把尸首,送回皇城司。本官还要去其他地方查问。”林熙煜说完,便离开了魏国公府。他知道,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当林熙煜迈进李府的时候,还是被这精细的亭台楼阁震惊到。他只知道李源富甲一方,却不知道这李府装修的如此豪华。随着门房的传话,太夫人和李源匆匆赶来,见面又是一顿热情的寒暄。这李府的正堂颇有一些书生文雅之气,太夫人上座后啊,便招呼其他人就坐。
“老身听说郡主娘娘快大安了?”太夫人问道。
“回外曾祖母,都是如玉姑娘妙手回春,现下是稳住了。”林熙煜答道。
“神佛保佑,千万不要让郡主娘娘再受累了。听说是我们送的果子,出了问题?”太夫人试探的问道。
“回外曾祖母的话,是这果子和太子妃赏的酒出了问题。”
“,那你外祖父是不是要被有司衙门提去审问?”太夫人问道。
“现下还没到这一步,皇城司全面介入正在查案。到时免不了要请外祖父去问询几句,外曾祖母放心,我会保证外祖父的安全。”
“有你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可谁知道,这果子居然出了问题?”太夫人揪心的说道。
“母亲这果子都是儿子盯着做的,断不会出现问题。连这崖粉,都是宫里赐下的,更不可能会有问题。”李源说道。
“外祖父,您说这崖粉是宫里赐下的吗?”林熙煜似乎找到了破绽。
“是大殿下着人赐下的,说是王贵人新得的崖粉,知道我等从甘州回来,特意嘱托送了些来。”李源说道。
“这崖粉是大殿下身边谁送来的?又是送给我们府上谁手里了?”林熙煜追问。
“似乎是大殿下身边的小内官送来的,给了我们府上的厨房采买。”李源边说边看向管事。
管事点头说道:“老爷说的正是,是大殿下府里的小内官送来的,说是亲手转交给了我们厨房的采买。”
“外祖父,我想见见这位厨房的采买。”林熙煜说道。
“不妨事,管家,速去叫厨房采买来见。”李源吩咐道。
片刻之后,,管事匆忙慌张的跑进了正堂:“老爷不好了,那采买,服毒自尽了!”
“什么!”众人惊呼!
林熙煜尾随太夫人和李源走到了柴房,只见一个家仆打扮的汉子躺在柴堆上,七窍流血,已经气绝了,旁边放着一封信,管事说道:“这是遗书,说是在厨房采买当中收了银子,怕老爷查出来,这才服毒。”
“这也太蹊跷了,什么时候服毒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林熙煜喃喃道。
太夫人沉思了一下,说道:“恐怕不好,这是要我们李府全家人的命。如今见证人死了,便可以诬说是我们的崖粉下了毒。”
林熙煜竟觉得有一丝好笑,每找到一个线索,可巧就断了,这痕迹做的也太明显了。为了宽慰太夫人,林熙煜说道:“外曾祖母不必担心,我是从魏国公府出来的,那里也死了一个厨子,说是自缢,但死的也是蹊跷,还是个头陀人。”
“头陀人?”李源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厨房采买也是头陀人,只不过前些年入了我们盛国,现下倒是盛国的灶户。”李源补充道。
“怪不得,在密档中没有记录外祖父府上也有头陀人,原来这头陀人是入了籍的。对如此现下便死了两个头陀人,素日里这头陀人都与什么人有些往来?”林熙煜转头问向管事。
“这采买平日里都是勤勤恳恳、踏实肯做,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素日里也没有什么朋友。”,管事答道。
“哦对了,这采买就是从魏国公府的厨子那里得了一张崖粉果子的新秘方。那天说是做了给老太太和老爷尝尝,然后说郡主娘娘没有吃过甘州来的果子,也可送些去,让娘娘感受一下不同的风味。”管家补充道。
“正是!我也是听到这采买这样说,才记起给郡主娘娘送些去。要是不听他的建议,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了。”李源说道。
“为今之计,为了搞清楚这崖粉的来历,我也只有亲自到大殿下府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