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16了?”
“是的,夫人。”
“看你的气息,是还未开始修行吗?”
“是的,夫人,目前尚未开脉,无法修行。”
郁夫人喝了口茶,余光又一次轻瞥向从入门开始便身姿挺拔、坐姿端正,形态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清秀少年。
她面无表情,心中却一阵愁闷,果然这个少年没有一丝境界,从入门她便发现,只是担心误会了他,又或者还有一丝别的期待,才会确认的问了一遍。
“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谢夫人关怀,爷爷他身体健朗,一切安好。”
郁夫人手指轻搓着手中的茶杯,片刻视线由桌面上的茶杯转向少年。
“我女儿她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吗?”
“听爷爷提起过,林姑娘她小我一岁,自小籍城长大。”
“她去临安了,求学,有两年了。”郁夫人又喝了口水,看向少年道。
临安城,大离的皇都。
“哦?这我倒是不知,爷爷未与我说起。”少年坐姿依旧笔直,微微挑眉略诧异道。
“她是被破格选取的,大离会不定期从各州的天才中的挖掘顶尖人才,选拔到京都那五座至高院去培养。”
“她两年前就已经大武师了。”郁夫人停顿了下来,没再讲话。
少年同样没有讲话,他只是看向郁夫人,与之对视。
他想明白夫人这话的意思。
郁夫人见他不开口,只是望向自已,便又开口道:“老爷子对你爷爷的救命之恩深深感激,这我们都可以理解,如果你们需要什么补偿的话,这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知道,我女儿一生的事,这不是一般的事情,老爷子他年纪大了,思想比较陈旧,所以才会开口定娃娃亲之类的事,这于我们当代,都是不合理的陋俗,我们不可能拿女儿的一辈子去开玩笑,为了个所谓的什么感恩之类的承诺,去做什么可能让自已的女儿赔上一生的决定。”
少年自始至终没有讲话,只是听着,但他的表情逐渐由柔和变得平静。
他想,夫人的意思他明白了。
“你到现在还没能开脉,我没有别的意思,多数人的资质都是这样的,这很正常。如果我女儿是个普通人的话,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但月儿她资质从小过人,7岁便已开脉,13岁便被五大院录取,你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的。”
苏汐月的情况林玄是知道的,他爷爷与苏汐月的爷爷以前有过书信往来,但已经断绝很久了,所以他只知道苏汐月小时候的情况,自小天赋过人,修为一日千里,却并不知她后面的情况。
“请问夫人,这也是苏小姐的意思吗?”
郁夫人第一次面上表情有了变化,她的眉头皱了皱,她以为她已经清楚的表达她的意思。
“这与她什么意思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还没表述明白吗?”她的语气有了一丝怒意。
“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的话,尽管说,虽然定亲的事当不得真,但你爷爷救了我家老爷子的事,确实事实,感谢理所应当。你放心,不用为难,这是你应得的。”
“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开口,在籍城我们办不到的事,不多。”
少年平静看着夫人,没有再开口。
半晌,他站起,从自已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摸索出一封信,那是当年定亲的婚书,信封很平整。
林玄前走两步,递给了郁夫人,然后又后退回原来的位置,站好。
郁夫人有些诧异,少年这样的动作他是没想到的。
她本以为这个少年当时默不作声是在思考想要的补偿,想好后他会先开口提出在他自已来看那有些过分的要求,然后等着郁夫人为难,进而还价,他在顺势降低价位,进而拿到自已理想中的报酬。
一般人都会这么做。
但是这个少年竟然一个条件不提,直接将婚书递了过来,难道他就这么有信心他的条件她一定会答应?
事实上,郁夫人也确实会答应他几乎所有的条件。
甚至都不会还价。
她就是想看对方少年因为没有想到她会直接答应在他看来那么过分的条件而惊讶,甚至会暴露出惊喜而后沾沾得意的表情。
这也算是她给给到了他的补偿,他的资质就只适配这个了,希望他可以拿到补偿去安逸平凡的享受自已的下半生。
但他竟一声不吭直接把婚书给了她。
他就不怕自已反悔,或者不答应他的条件?而他却失去了唯一的筹码吗?
郁夫人看了眼林玄,手头动作还略有些怀疑,缓慢的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个带有血污和泥土的破布条,这就是所谓的婚书了。
上面用血简短写着几行字,但意思很清楚,写明为感谢林老爷子救命之恩,自已儿媳目前已有身孕,将来若是男儿,便与林家孙子结为兄弟,若是女儿,便结为夫妻。
当时是在战场上,想必当时无纸张可寻,所以撕下的衣服布片为纸,以血写下了这诺言。
布条虽然破旧,但很完好,想必这些年保护的很好。
把布条收进信封,郁夫人又看向林玄,“你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我爷爷当年救您家的那位,想必只是随手为之,并不是为了报酬,估计即使是其他任何人,我爷爷都会毫不犹豫施手相救。当年的婚书也是贵老爷子的意愿,并非爷爷相提。如今既然您家既然觉得不合适,退了便是,无需更多事,更不用所谓的补偿。”
郁夫人面色沉了下来。
这意思很明显了,定亲退亲都是你家的事,都是你家的意思,关我们什么事?
这是一种反击,你现在一副高高在上好像我们高攀了,好像我们是无赖,很难打发一样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家在折腾,并不关我们的事。自已在这瞎折腾,还要怪别人给别人脸色看?
订亲或现在后悔了,都同意,补偿更无需提。
这更是一种赤裸的藐视。
怎样都无所谓,就像你家怎么样,对我而言,是一件很无所谓的事。
他凭什么这么看?
他们苏家自苏老爷子起,到她夫君苏战雄,都是封疆大吏,都是名震一方名副其实戍卫边关的大将军。她女儿苏汐月更是天骄中的天骄,被上方看中,重点培养的天才。
你?一个16岁未开脉的山野村夫?就这么把我们家族视为无物?
他不知道这少年是真的对苏家情况这么无知,还是单纯的蠢?
这都不影响他冒犯了她,无论是无知还是蠢,这都构成了她厌恶他的理由。
“所以你是什么补偿都不需要了?”郁夫人将信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的,夫人。”
“那没别的事情你可以先走了,我等下还有别的事宜要处理。”
少年没再讲话,他微微点头表示致意,然后转身,迈步,走向门外。
郁夫人的手指捏着茶杯,看样子有些用力,因为手指部因为挤压已经泛白。待少年已经出门走远,手中的茶杯终于瞬间破碎。
她眼神阴翳,看向少年走远的方向,“哼,无知,什么都不要,你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