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刚亮,周家主仆十数人押着七八车行装便上路了,除了周亭舟书房里的一应物品全部都得带上外,许欢欢在里里外外又收拾了许久,把能不用带的都尽量卸了下来,剩下的都是些这一路上必须用得着的东西了,她想的是若是短了什么,一路上再添也是行的。
周家一行人刚到县城门口,许欢欢就发现许宗晓百无聊赖地守在墙根儿,一看就知道他已经等了些时辰了。昨夜已是感天动地告别了一番的,此刻许欢欢的眼睛还是肿着的。
“大哥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的,一大早的就不用送了吗?”周亭舟掀开帘子,冲着墙脚下的许宗晓喊到。
许宗晓示意车夫继续赶路,自已骑马赶上来并排着。“爹爹给你们置办了些东西,让我带来;至于我嘛,今日就当偷偷懒,顺便送送你们咯。”说着,他扬鞭指了指自已身后头。
周亭舟和许欢欢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赵小善在后头骑着马,在她身后还押着满满两车货,二人还未开口,就听见许宗晓继续说着,“你们先别忙着推拒,我可不愿意受累再带回去的。一车是御寒之物,北边不比这头,耳朵和手指头都是能冷掉的;一车是腊味山货,都是这几日爹爹从老乡们手里收上来的,到那边给周家伯父的;还有欢欢的嫁妆,娘亲会另给添一些,同欢欢原先的一起,从赵家镖局出去,你们到京城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已经到了。”
许欢欢听了,知道是爹娘的心意,推托不掉的,也就不去管他了,朝着后头大声喊着:“嫂嫂,上前头来说说话。”赵小善只当没有听到,在后头慢悠悠跟着。
“大嫂这是怎么了?”周亭舟瞧着后面。
“哈哈哈,不用管她。”许宗晓只是大笑着。
几人就这样边聊边赶着路,在午后时分赶到了云阳码头。码头上依旧忙成一片,装货的,揽客的,打渔卖鱼的,卖吃食的,吵得人头皮发麻。周家的马车到了,这边自有许家的伙计上前来将这几车东西卸下来又装上船去。
许欢欢一转头看着赵小善肿成核桃大小的眼睛,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又一把抱住她,“我的好嫂嫂,是我哥欺负你了吗?我替你打他。”赵小善推开她,“净打胡乱说,你快上船去吧,大家都在等着呢!”原本这艘货船中午时分就该出发的,此刻也有人在催了。
虽说货船是许家的,主要用作运货,但也做运人的生意,有些人走得远,不愿意坐客船一节一节的去换乘,浪费时间不说,花的银钱还不会少,所以很多人也乐意选择大商船的,一来省事儿,而来也图个热闹。
许宗晓同此次出航的船老大莫叔好一阵嘱托,方一边与周亭舟确认着路线,一边招呼着人赶紧上船,匆匆话别,双方似乎都还有说不完的依依之情。
许欢欢和周亭舟上得船来,倚栏挥手告别,洒下几滴泪来。老莫领着个船娘在一旁安慰,“少当家也别伤怀了,天下既没有不散的筵席,那就没有聚不了头的时候。”许欢欢点点头,刚刚泄了情绪有些站不稳,周亭舟立刻搀住了她。“姑爷请放心,老莫既答应了大当家,定会将您和少当家稳稳当当的送到泰安府的。”
“那这一路就有劳莫叔了,”周亭舟彬彬有礼,拱手说到,“也烦请莫叔带我夫妇二人在船上仔细转转,熟悉些好!”
“她叫红鱼,我的小女儿,自小跟我在船上跑货的,这些天由她照顾您二人。”一旁的船娘走了上来,“少东家、姑爷,你们跟我来!”周亭舟和许欢欢上了楼梯,便见得里边有不少的房间,“那些是给付过钱的客人们住的,”莫红鱼在前头带着路,“你们的房间还在上面。”上头也并着两排房,不过比底下略宽敞些,数量也要少些。“这四间房都是特意空出来的,你们可以随便住。”许欢欢扫了一眼,看房内陈设一样,两岸景色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就随意指了一间,春分留下来慢慢收拾着。
从另一头下来楼梯,重新回到甲板上,莫红鱼领着他们继续往下走,“下头还有两层呢。”周亭舟先跟着下去,四下环顾了一圈,看底下整整齐齐堆满了货物,还算干净,便想着牵许欢欢的手让她也下来,谁知抬头却不见了她。“你们这运的是些什么货啊?”原来许欢欢跟在后头就下来了的。
“回少当家,主要是些皮毛货,剩下的不过是粮食山货这一类,也有点茶叶,都是沿途各货商要的。”许欢欢一边听莫红鱼说着,一边踱着步,忽听得脚底下一阵异响,唬得她一下跳到了周亭舟背上,“底下是什么?”周亭舟皱着眉问,很明显,他也被突如其来的怪声吓到了。
莫红鱼眉间迅速恢复平整,“有些山野活物,不过都是关在笼子里的,不必怕的。路程还远,少当家和姑爷应该是一大早赶着过来的,又劳神了这么久,要不先回房间休息休息。”送周亭舟和许欢欢回房后,莫红鱼重新下去甲板,瞅着地缝往更下边看了一看,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刚刚,自已也明明白白地听见那阵跑动声,那些东西是怎么出来的。
“底下有东西?是什么?”老莫把舵交回给陈渔。
“不知道,按理说底下的羊啊、猪啊、兔啊什么的,都是好好的关在笼子里的,现在不知怎的全被放出来了。我和渔哥都是再三检查过的,钥匙一直都在我这儿,没离过身。”莫红鱼当时就觉得舱底下不对劲,但又不好打草惊蛇的。
陈渔点了点头,老莫皱着眉,底下的活物莫名奇妙地被放了出来,自然不可能是那些活物成了精,马上叫上几个苍头,跟着莫红鱼下甲板去了。
舱底下比上面暗了许多,板缝间灌进风来也挺冷的,但此刻还是青天白日,他们人又多,没什么好怕的。莫红鱼在门外先挡上一块木板,防止那些动物乱窜,丢了事小,惊了这满船的人就不好收场了,轻轻地拧开了锁。老莫往里探了探头,一大股动物的腥臭味,混杂着粪便的味道袭来,再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看,笼子上的锁果然是开着的,不过不是什么动物的齿痕,很明显是被人拨开的,老莫拿过后头人的木棒,忍着呕吐走了进去,有个小苍头紧跟在他后面。
周亭舟和许欢欢回到上面的房间里来,看春分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万宝儿此刻正在床上自已一个人玩儿着,对面房间奶娘也正在收拾着呢。“这褥子哪儿来的?软和得很。”许欢欢坐下,一边逗万宝儿,一边问。
“褥子是从老爷送来的货里翻出来的,我知道姑娘怕冷,就替姑娘铺上了。”春分是个勤快人,这里忙活了一阵,又去那边帮奶娘整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