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欢欢命人套马,着急忙慌地往许宅里赶。刚进二院门,就听得里面在叫骂,入得桐花院内,更是撕心裂肺一阵喊声。赵小善已经生了有些时辰了,一直还没有生下来。
“许宗晓你个王八蛋!死哪儿去了?”
“娘啊,我不想生了!”
许宗晓自然是遇到麻烦事了,有人讹上了许家。按理许家有钱,少不了这种被讹的事儿,只是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听闻这次出了人命,许游仲几日前就赶过去了。原来,是一妇人状告许家,说她丈夫帮许家走过一次货后,已经几个月没回来了,那人咬定她丈夫死了,要许家赔后半辈子一家老小的生计;许家收货的掌柜则表示自已收了货,结了跑马钱,那人高高兴兴生龙活虎出的门,与他有什么干系?
此事自然与许家无关,县官大人也看得出此妇人在胡搅蛮缠,但是人确实是不见了,得找,至于如何找,找不找得到,找得到如何,找不到又该如何,都该要有说法的,这说法便在这位公堂大人的嘴里。许宗晓也不是没有支使银钱,只是那妇人不松口,衙差找不到人交不了差,许家自已派出人去也没结果,这个当口被官司绊住,一时抽不了身,也不知道这县官胃口有多大。
人是由赵小信找到的,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妹夫被困在了叙永县,此趟走镖回来的时候特意经过这边。走镖的人,少不了风餐露宿,对于何处可落脚,何处最隐蔽,再清楚不过了,稍加留心,便在一洞穴处捉到了人,当即捆了,快马趁黑就扔给了许宗晓。那边自是许家去处理了,赵小信只管回来让这边放心。
家中妇人生产在即,此事并未让赵小善知晓。眼下许家父子定是忙着打点收尾,是来不及赶回来的,桐花院里,就只有许夫人捏着帕子来来回回地踱步。
“欢欢,你可算是来了。你听听,你听听,你嫂嫂叫得我是心惊肉跳的。”
“嫂嫂辛苦攒着些力气,”许欢欢在窗前应着里头人的话,话还未毕,哇~哇~哇~几声清亮的啼哭声传来,马上有人出来报喜。许夫人松了口气,几步跑进了产房内,握着赵小善的手哭得发抖:“我的儿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受罪了。”反倒惹得赵小善宽慰她两句。许欢欢看着丫头们递水的递水,擦洗的擦洗,熬药的熬药,大夫和稳婆也还在守着,心想娘亲虽然是很怕的,办起事来却没有丝毫紊乱,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许欢欢不急着进去,亲问过大夫和稳婆,确认嫂子无碍后,还是嘱咐人今夜先安置下稳婆,待送走了大夫,才抱着孩子去看赵小善,“恭喜嫂嫂,得了个小小子。”
赵小善生产时已然用了全力,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哑着声音说:“小万宝儿也是有弟弟的了。”几人谈笑两句,自去张罗收拾,不在话下。
一晃数月过去,今年过年,许家比往年更添热闹,只一二年间,嫁娶添丁这些好事都齐全了,人人称羡许家的好福气。许游仲和夫人难得可以逗着两个孩子一起玩儿,是不愿意错开眼的,又是年下,干脆放奶娘去好好休息两日。许家夫妇和周家夫妇都是得的第一个孩子,仔仔细细地喂养着,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只是小孩儿看着粉嘟嘟的可爱极了,实则日夜吵闹。眼下又是过节的日子,莫若甩手将这俩孩子丢给他们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自去聊天说笑,不必操心的。
冬日夜长,桐花院内,三人围着炉子取暖,炉子下头煨着红薯,上头煮着茶,旁边还有张桌子,摆满了瓜果点心和各种干货,窗户上的纸也都是新糊的。许宗晓握了握赵小善的手,有些凉,拉着她往炉火旁靠了靠,一边和周亭舟说着话,一边替赵小善搓手。周亭舟喝着茶,抬头看向门外,外头有人在放爆竹,伴随着两声尖锐的砰砰声,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许欢欢推门带进来一阵风,众人不禁打个冷战。“这样对坐着不取乐子,岂不无趣?”许欢欢四下扫了一眼,从架子里抽出一副硬纸牌来。
这副硬纸牌是赵小信前些日子带来给他妹妹解闷顽儿的。许宗晓呵呵一笑,双手环抱胸前,头往右一歪:“你会玩吗?”
“哥哥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该不会连这个硬纸牌都没有玩儿过吧?”许宗晓知道许欢欢是在激他,“你也不用拿话噎我,我自然是会的。怕的是你笨,教都教不会!”“难不成,你还有让嫂嫂开口请你的时候?”许欢欢搂在赵小善肩头,赵小善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也就是一家人她才没有躲开,其他人敢扒她的肩头早就棍棒伺候了。
许宗晓命人另收拾张小桌子出来,将纸牌在上头排出来。
“首先要给你们讲讲牌面。”
许宗晓看她们听得聚精会神,继续讲下去。“排面分为数字和图画。数字由小到大分别为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萬,然后再是壹、贰;图画呢,算最大,只有两张,都是老虎图案,上头分别写有‘大’和‘小’字。同一个数下又有四种花色:梅、兰、竹、菊,也就有了不同的玩儿法。”
周亭舟伸了个懒腰,起身站住,轻手轻脚往旁边挪了挪。在他身后是一个木架子,上头搁着一把漆黑的长剑,下面并列横着一根磨得水光红亮的棍子。这个纸牌的把戏赵小信带回来的第一天就告诉他了,所以此刻他只是一只耳朵顺带听着,一面去把玩儿那柄黑剑,这便是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要斩他的那柄剑。周亭舟抽出半寸,亮澄澄有些晃眼。许宗晓看她二人听的认真,连周亭舟起身离开了都没有发现,也没有管他,继续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