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这位华贵万分的太后娘娘缓缓转过身来,泪眼朦胧,精致的妆容也花了几分,失了几分平日里的雍容。
她又蹲下来解开了长苏的衣带,长苏锁骨下三寸处的那点火焰状胎记尽显无遗。
只见太后轻轻抚上那点胎记,长苏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太后又问,“你是何许人也?家中还有几口人?”
“天生地养,无父无母。”
句句属实,字字诛心。
太后发髻也有几分凌乱,泪水簌簌落下,“扶苏,你是我的扶苏!”
这句话让长苏更加懵了,只是由于双手都被竹萃牵制,根本动弹不得。
太后用手帕拭了拭泪,指着福袋上那两个模糊不清的字。
“这个福袋是生你那年,哀家亲手做的,哀家甚爱荷花,便在这个福袋上绣了一朵并蒂莲。”
这么多年,长苏并未细看这福袋,今日太后这么一指,那福袋上真绣着一朵褪色的并蒂莲。
“哀家曾给你起名为‘扶苏’,这福袋上本是有两个字的,如今看不清了。”
说着,太后的食指正指向那两个模糊不清的字,不过由于年代太久,只有“苏”字还能辨别出来。
长苏纵使不信,见了太后如此心里也信了几分,原来她是姓顾的么?
原来是顾轻舟占了她的人生么?
“可若我真是你的女儿,我又怎会流落民间成了孤儿?”长苏这一问,便把太后问住了。
太后哑口无言,只是掩面而泣,谁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
而此时身后的竹萃也放开了长苏,跪了下来。
“扶苏主子,您也别责怪太后娘娘,那年,太后娘娘也难啊。”
“那年先帝专宠容妃娘娘,也就是三皇子顾清绝的母亲,那时后位空悬,先帝也有立后之意。”
“可当年的太后娘娘膝下无子,甚至连个女儿都没有,容妃当道恃宠而骄,几次三番欺负挑衅太后娘娘,那年太后娘娘是贵妃啊!”
“后来许是上天垂怜,太后娘娘有孕,先帝便将立后之事往后推了推,本想着生下龙子,太后娘娘的处境就能好转,可谁成想生下来的竟是个公主……”
“所以,你就狸猫换太子,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要吗?”
“再难能有多难,不过是为了利欲熏心罢了!”
长苏确实委屈,这么多年来,长苏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荒野孤儿。
本来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可今日又有人突然告诉她,她不是孤儿,而是被抛弃了的弃儿!
如今抛弃她的人正在眼前,居然还告诉她抛弃她,是有苦衷的,是什么样的苦衷?
谁又能原谅?
而眼前这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人,在前不久还亲口说要杀了她!
“扶苏,我的扶苏,是娘亲对不起你。”
太后哭的更凶了,仿佛她才是那个被抛弃了的,她才是受苦的那一个。
真可笑。
小时候,冬日里长苏吃不饱穿不暖时,长苏不觉得苦。
每每因为偷东西吃挨打时,长苏不觉得痛。
后来替顾轻舟执行任务时差点死掉,长苏也不觉得害怕。
只是现在这一刻,面对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长苏心里竟然又苦又痛又怕。
良久,眼角有泪滑过朱砂痣落到腮边。
太后试探的靠近长苏,想摸摸长苏,却被长苏一把推开。
可当长苏对上太后的那双眼眸,心里的气愤与委屈竟如鲠在喉,半分都说不出来,十分难受。
长苏定了定心,道:“太后娘娘,敢问,您又是怎么知道我又一个福袋的?况且这福袋,还是我的贴身之物。”
太后又拭了拭泪,也不做隐瞒。
“从第一眼见你,哀家便起了疑,后来哀家派竹萃去查了你的身世……对不起,扶苏,你能原谅娘亲吗?”
“什么扶苏,我无姓唤作长苏,既然你当年弃我如敝履,如今你这般悔悟与愧疚长苏受不起,太迟了。”
长苏盯着太后的双眸,刹那间,又仿佛看到了那天太后与顾和华母慈子爱的一幕。
可这种慈爱长苏从来没有体会过,一刻都没有。
永福宫一片狼藉时,门外忽然有个宫女禀报,“太后娘娘,陛下驾到。”
待顾轻舟进门时,永福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太后雍容典雅地半卧于贵妃椅上,一旁的竹萃有一搭没一搭地正扇风,长苏则立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轻舟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丝毫不丢威严风度。
“母后怎的趁儿臣安寝后,带走了儿臣身边的近臣?是有什么事吗?”语气不快不慢,却很严肃,带着一种审问的语气。
太后没抬眼,双目微翕,“不过是见她机灵,叫她过来陪哀家说说话罢了,皇帝如此小气?”
顾轻舟走到一旁,竟拉住了长苏的手,“既然母后与儿臣都喜欢她,今日儿臣便封她为妃如何?”
听到这话太后才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两人,而长苏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轻舟。
出乎顾轻舟意料的是,太后竟然答应了下来,还说与长苏有缘,赠了长苏几箱金银珠宝,古玩玉器。
只有长苏知道,太后如此作为,不过是填补心中的愧疚罢了
“皇帝。”
正当顾轻舟拉着长苏的手欲离去时,太后突然叫住了二人。
“苏苏前半生太苦了,你可一定一定要好好待她呀!”
一字一顿,像极了一个母亲同自己的女婿交代。
顾轻舟先是一愣随即看了一眼长苏,只说,“苏苏既是儿臣心爱的女子,儿臣自然会好好待她。”
太后对上长苏那双意味深长的眼,叹了口气,挥挥手会意二人离开。
长长的宫道上月光皎洁,清辉洒洒。
顾轻舟拉着长苏走了许久,长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方才陛下说的可是气话?”
顾轻舟比长苏要高出半颗头,对上长苏的眸子,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很真切地道:“君子一言九鼎。”
长苏还想问什么,顾轻舟有些站不稳了,顺势倚靠在长苏的肩上,长苏摸了摸顾轻舟的额头,烫手的紧。
“顾轻舟。”
下意识的长苏叫出了顾轻舟的名字,吓得身后的张春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