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安静听着,看到门口站着的奥斯特,也没有说话。
兄弟二人,一人站在屋里,一人站在门外,默默听着喜欢的少年过去的事。
如果不是喜欢的少年已经逝去,这本该是幅很美的画面。
“安排他检查时,我居然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男人似乎觉得整理好了,又像是不忍再看,轻轻盖上那层白布,“将一个心理状态非常差的人,独自安置在医生办公室。”
德里克有些走神,在看到男人用白布盖住少年的脸时,他简直想扑上去嘶吼:为什么要盖住他?
他会不能呼吸的!他还很喜欢晒太阳,不让他晒太阳他不高兴怎么办?
虽然唐恣很乖很好哄,德里克也不想让他不高兴。
能让喜欢的人一直开开心心的,谁想让他不高兴呢?
最后还是心中岌岌可危的理智压住他略微抬起的脚。
德里克摇晃一下站在原地,男人也发现了,苦笑到,“其实这应该是糖糖的秘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
德里克摇头,他本来以为只是男人心中太过悲伤,才想与人倾诉。
听男人的话,并不是德里克想的意思。
男人打量着德里克,“因为糖糖特别高兴,这段时间和我通话都提到了德里克这个名字。”
“他一直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男人叹口气,“我问他在学校里生活怎么样,他一直和我说非常好,很好,我怎么可能相信?”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很高兴的和我说,在学院里有一位很厉害的学长。”
“是真的很高兴!”男人强调,“我好久见过他那样高兴的样子,只是视频,我都能看到他眼睛亮晶晶的。”
“我那时候特别庆幸把他送进来。”
“可唐恣现在死了。”德里克握紧双拳,“如果没有把他送进学院……”
男人笑起来,只是有些苦涩,“一般来说觉醒魔法能力,都是七岁之前,糖糖不是。”
“所以,唐恣他是,为什么会突然觉醒?”
德里克当然知道,甚至比男人知道的更详细。
其实每个人体内都有魔力,或多或少,七岁时就能够激发。
如果七岁时没能激发,那大概率这一辈子也不会激发,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在过了这个阶段后,还能激发体内的魔力。
经过长久地观察与记载,人们终于发现,这些些,无疑都是在经历极大的变动后,受到刺激,由此激发体内已经‘死去’的魔力。
“他不想待在这个世界。”男人简单略过,他本想改变唐恣消极的心,却还是没有能让这个孩子平安快乐的活下来,“后来他激发魔力,却还是没有改变想法,我便鼓励他,可以来到这里试一试。”
“他的状态越来越好,从只给我发消息报平安,到和我分享他遇到的趣事,”看着面前的德里克木然的站在那,眼里黑沉沉的,男人不忍说下去,“糖糖很喜欢你,再说也不是你的错。”
德里克扯出一抹笑,“我知道。”
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男人叹口气,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德里克,“这是他之前联系我让我带给你的。”
连他自已一时都走不出来,又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呢?
德里克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莹白圆润的玉。
“这是?”
“是糖糖他们家家传的双子玉佩,可以合二为一,也可以一分为二。”男人轻声说,“这玉佩一直是由长辈将其传给孩子,孩子有了爱人后,会给爱人一半,等到有孩子,再传给孩子。”
德里克紧紧握住玉佩,又担心弄坏,小心放回盒子,抱着盒子说不出话。
“其实,知道唐恣喜欢上你,我很反对,一见钟情英雄救美固然浪漫,可又有多少是吊桥效应呢?但是糖糖坚持,我相信他。”
“只是我现在要带他回家了,唐家已经没人了,这玉佩糖糖想给你,所以我拿给你,”男人站起身,“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请你也不要扔掉它,随便放在哪,或者通知我,我去拿。”
就像如果哪一天你已经遗忘或者厌恶糖糖,那也不要随意扔掉,我还在乎他。
男人的意思德里克怎么会不明白,只能做出苍白的承诺,“绝不会的。”
男人没说信或不信,德里克也没有指望他说。
世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保证。
那就用一辈子来保证好了,德里克将手中木盒放在心口,唐恣,糖糖啊,就用这枚玉佩来见证,好吗?
桑瑞再一次见到德里克与奥斯特,是在唐恣的葬礼上。
并没有几个人,除了唐恣的那位叔叔,只有他们几个。
葬礼结束,好像一切都回到正轨。
但桑瑞知道,没有。
无论是奥斯特脸上不愿意治疗导致毒素无法清除留下的伤疤,还是德里克挂在胸前每天摩擦的玉佩,亦或者是二人近乎决裂的态度。
桑瑞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
三人的纠葛随着其中一人离开好像终止,从此外人不会知道分毫,即使知道只言片语,也绝不会像真正经历一切的人那样痛彻心扉。
过去的经历宛若尖刀,刻在人的心底。随着时间流逝,伤口愈合,刀却还在肉里,永远拔不出来。
旁人听说,可能只会感叹一句世事无常,一个转身就会遗忘。
只有当事人,会把回忆留在心底,一遍遍回味也是在自我折磨。
奥斯特脸上的伤疤就是他提醒自已的印记,一开始就是错误,可是为什么为了错误付出代价的,会是无辜的受害者?
奥斯特知道自已最好不要和唐恣再有一丝关系,可是……
下意识把手放在胸前,那里有一块玉佩,是从德里克那里抢来的。
一身污泥心思肮脏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触碰天上明月,可是,听到唐恣叔叔那句一见钟情,奥斯特死去的心重新跳动。
人心本就贪婪,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他总算有了两件与唐恣有关的东西,一是伤疤,二是这半块玉佩。
而在外人看来一切正常,丝毫不为自已死去的恋人伤心的德里克,却突然在某一天,自请辞去布兰多尔家族继承人的位置。
除了他自已,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明明看上去前途一片光明,权力地位唾手可得,只有他自已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布兰多尔家族,不是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他绝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隐瞒奥斯特的所作所为。
所以他抛弃这些身份地位,作为对自已的惩罚,成为一个流浪者。
从此以后,德里克只是德里克,不用顾忌那些东西,是能够全心全意只爱一个人的德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