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边,石碣村内。
柴煦杜迁二人正沿路打听,只问三阮家住何处。随一老丈架船引着,划到了一片草房之前。四处团团都是水,只一块高地上散着五七间草房。
那老丈远远的叫了一声:“五郎可是在家?有人来访。”
只听得屋内一个老妇人骂道:“怎地又有人找上门来!你几个这赌债到底欠了多少!鱼又不打,好端端个家弄得赤贫!早有一日气死老身,你们方肯收敛!”
正吵闹间,只见得草屋门这便开了,出得一个赤膊的汉子来。只见他一身精肉,胸口一片黄毛,赤着脚板便近前来。把眼打量着柴煦两人。
“几位若是来讨赌债的,可自回了,家中如今并无分文。回去只教你家老板放心,阮氏三雄皆是好汉,一向赌直,此账断坏不了。”
柴煦笑了,施了一礼,正待说话时。
只见芦苇深处,一条船劈开水波轧将出来。边上芦苇尽皆折了,打眼往上看时。只见一个的大汉立在船头,身上胡乱披领旧布衫,敞着胸怀,露出青郁郁一个豹子。
那赤膊的看了,叫道:“五哥!你打哪里去了?我在这一个日头,已帮你打发了三波要赌债的,怎地还有?!”
那阮小五上得岸来,也是奇怪,细细打量了柴煦二人。
“这人端的面生,俺却不记得有欠过他钱。莫不是来寻七哥的?”
“哈哈哈哈,好汉误会了。我兄弟二人来此,是听得阮氏三雄个个豪杰,特来拜请相助。并非是来讨甚赌债的。”
“既是求请我等兄弟,在此枯坐怎见诚意。隔湖有几处酒店,不妨先请俺三人吃杯水酒,再说详细。”
柴煦听得此声,把眼往阮小五的船里看了。才发觉船中还躺着一人,正倚在船上歪着。浑身长了黑点,当下了然,笑道。
“兄弟说的有理,只是酒店人多嘴杂,不妨买了回来。也好教我等说话。”
阮小七一喜,正待答应。
只听阮小二拦过话头来,说道:“莫听俺这兄弟胡乱言语,我等尚不知贵人是谁?何事找俺兄弟,俺观贵人气质不似凡人,有何事会需要俺们三个渔夫相助?”
柴煦正要答话,一旁杜迁按耐不住,当先叫道:“俺哥哥大名江湖上哪个不晓得,正是聚贤庄赛秦琼柴煦是也!”
阮氏三人听了,大惊道:“我等莫不是在梦中么?竟与兄长相见?”
当下便拜倒在地,各自诉说倾慕之意。
柴煦大喜,当即便使钱遣了一个渔民去隔湖酒店买些许酒菜送来。
阮小二急拦不住,口中言道:“甚么道理!此番到了石碣村却教哥哥坏钞!”柴煦笑着摆了摆手。
“今日见得三位好汉,柴煦心下欢喜。些许酒饭值甚么?”
阮小七在旁说道:“江湖上传得柴大官人好大声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难得大官人如此爱我,二哥莫再推辞,坏了大官人面皮。”
柴煦大笑道:“七哥却是个直爽的,对柴煦的脾气!兄弟且先引我入内拜见婆婆,我等门口笑闹许久还不曾拜会,当是失礼。”
言罢,柴煦随着阮小七进得门来,先拜了阮氏老娘。口中言道:“晚辈柴煦,见过婆婆。”
说罢,打布兜里掏出一锭大银。递到老娘手中说道。
“晚辈今日来的匆忙,未及准备甚礼物,只有些许俗物聊表孝心,万望婆婆勿要见怪。”
阮氏老娘见了那锭大银,眼睛便被钩住,分毫不离。口中只反复言道:“如此倒是甚么道理。”只是手却不曾松开。
阮小七在一旁见了,不由笑道:“老娘,柴大官人端的是个奢遮好汉,今日既是送你银钱,便抓紧收好罢。若是教五哥得见,说不得便偷偷拿去赌了。”
阮小五正待进门,听得此话,当即在后面给了阮小七个暴栗。
“偏你是有孝心的!若是二哥说时,我没半个不字,你与我俱是一般,如何却说的我!”
几人笑闹一阵,柴煦好劝歹劝方教阮氏老娘收了那锭银子,随后便与众人在院内支了桌子。去得酒店的人也刚好买得酒饭回来,正巧赶上。
阮小二当下便请柴煦坐主位,柴煦自是不肯,口中言道。
“这如何使得,柴煦今日来此做客,说到底此处还是二哥的地头,我却如何坐得主位?还是由二哥坐了。”
阮小二正谦让间,阮小七却是不耐烦了。“二哥端的啰嗦,前番让得今番又来。在场皆是好汉,区区座位何必推来让去!且胡乱就坐吃酒便罢。”
阮小二见得七郎如此,不由摇头苦笑。
“大官人莫要见怪,七哥向来如此。”
柴煦摆了摆手,笑道:“岂会见怪,七哥快人快语,正对柴煦脾气。些许俗礼何必在意,只是吃酒便罢。”
几人吃了一回,酒正酣时。阮小五问道:“哥哥来时曾说,有用得着我兄弟的事,不知具体如何?”
柴煦酒杯一顿,长叹口气。之后便备说前因后果,说道聚贤庄众庄客为救柴皇城战死时,把手指了杜迁言道。
“若非这个兄弟与庄客死命保护,我父几乎死于非命。若如此,柴煦枉为人也。”说罢,教杜迁脱了衣袍,露出一身刚刚结痂的伤疤。
阮氏三雄喝了声彩,说道:“柴大官人兄弟庄客尽皆好汉,端的义气不虚!若非这个哥哥,哪有这个兄弟!若非这个兄弟,哪配这般哥哥!”
众人又饮了一杯。
阮氏三人对视了一下,阮小五当先说道:“哥哥此番前后我等已知,却不知来此欲用我等做些甚事?”
柴煦拱了手,口中言道:“柴煦智计浅薄,陷了杜壆兄弟在彼。此番打听得知,官府怕俺沿路拦截,故不经济州,自从北路经由鄄城绕至广济军。然我等若是经由旱路,恐遭拦截。”
“故打算扮作漕运船只,经由五丈河逆流而上。押运队即将进入广济军时,也正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我等便趁机突袭,劫得杜壆兄弟之后便既顺流而下径直回到梁山。
说到此,柴煦顿了顿,把眼看了三人说道。
“然柴煦山上众人不识水性,此番若无水中骁杰助拳,如何做得!所以今日前来拜访,万望兄弟相助!”说罢竟是当即拜倒在地。
阮氏三人大惊,亦是拜倒在地。
“哥哥说得哪里话,俺三个一身本领,早不耐烦在此打鱼为生!若早知哥哥便是梁山之主,一早便去投奔!今日哥哥亲访,我等哪有不随之理!”
阮小七更是高呼:“就是如此!若是有人识得俺三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断无二话!今日柴大官人亲访,俺兄弟三人岂能不识抬举!”
说罢,阮氏三人酒菜也不吃了。二哥自去接了家眷,带着老娘当晚便随柴煦上了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