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煦听得王伦此话,心头一喜。急急起身拉过王伦。
“兄弟莫要再卖关子,结果如何?快快讲来。”
王伦被柴煦拉到案侧坐了,笑道:“那时文彬虽是清明,然此等人在赵宋官员之中,乃是凤毛麟角。民间有话讲的好,官人见钱,如蝇子见血。其又如何能逃得出哥哥与小可所料。”
说着,自怀中把两封回信掏出,又说道:“哥哥且看,不止此方知府答应出兵拦截那时文彬。济州府尹还答应要治其擅自领兵越境之罪!其到达李家庄之日,便是其大难临头之时!”
柴煦却并没有去接信,而是大剌剌的往案桌上一坐,略皱皱眉,沉吟一声说道:“但如此忠义之人,若是就此获罪沉寂,倒是可惜的紧。”
王伦眼见柴煦如此,便转到案前问道:“哥哥可是动了爱才之心?”
柴煦回道:“正是!此等忠义刚直之人,若不为我所用,当真明珠暗投!而且如今山寨之上匪气尚且未除,若能得一铁面之人严肃纪律,与我梁山百利而无一害!兄弟可有计策收复其心?”
王伦捻了捻胡须笑道:“此事何难,赵宋祖训不杀文人,此番其必能存得一条命来。此等清高之士到了那时大罪在身,上不能锄奸以报国,下不肯害民而落草。哥哥只需好言相劝,消其死志。则何愁其不能为哥哥所用?”
柴煦点了点头,说道:“兄弟说的有理,不过虽说赵宋祖训不杀文人,但朱仝兄弟却不在此列,还是谨慎些好。”
柴煦从案子上起来踱了两步,随后说道:“兄弟,你给这两个知县分别回书一封,就说我深恨此人和其手下朱雷二位都头,欲要亲自报仇!望二位知县能生擒之,经由我梁山押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王伦应了声诺,说道:“哥哥思虑周全,小弟这便去办。”
说罢便是转身出了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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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李家庄向南二十余里。
时文彬全军皆被围住,土兵面对四面官军皆是慌乱,不明白为什么被自已人包围在此。
朱仝雷横二人各持朴刀护在时文彬身前。
时文彬高声问道:“前方是哪路兵马?如何敢伏击官军!”
只见对面人影一分,打当中骑马出来一人,并不披甲,而着官服。把马鞭指了时文彬骂道:“你这反贼!倒敢质问老爷!你深受大宋皇恩,教你做个知县,保一方百姓。你如何却私自领兵越境,欲要谋反?!”
时文彬眼见那身官服,脸色一变,急急回头便问,得知扈成早便偷偷溜了。登时便知前后因果。不由仰天大笑,说道。
“我欲谋反?哪个欲要谋反的贼人不找处山头啸聚反倒于平原疾行数日!哪个欲要谋反的贼子将自已家眷留在城中!尔等尸位素餐,有贼寇横行地面攻打民庄之时,潜身缩尾装聋作哑。此刻我欲锄奸保国,反倒激起知府你的血性来了!”
说着,时文彬的笑声越发肆意,竟是连眼泪都笑出几滴。
“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如今大宋遍地皆是你这种纛虫,纵使树大根深,怕也难逃败亡。柴煦出世,莫非天意乎!”
对面知府冷哼一声,并不与时文彬辩驳,而是高声叫道:“此贼私调兵马,欲要谋反!幸有济州府尹贤明,率先发现告知本官,几乎被此贼得逞!”
“今时又为梁山贼人张目,妄言我大宋将亡!尔等土兵不知内情,弃了兵器蹲在地上,可免一死!若敢顽抗,便是同罪!”
这数百土兵本就已被时文彬终日疾行弄得苦不堪言,今时听这知府一番话语,如何再肯听时文彬号令,当即便纷纷照做。
不多时,包围之中,便只剩下时文彬和朱仝雷横等十数人还依然站着。
时文彬笑罢,拭了泪珠,环视一圈之后,拱手说道。
“诸位此刻仍能如此,时某感佩。然既到此时,便不须这么多人同赴监牢,唯时某一人便可。诸位可。”
朱仝一哂,打断了时文彬,张口说道:“恩相莫要劝了,今番此事我等如何还看不明白。发兵之前我等便商议过,一同做下的事,如何能教恩相一人抗下!”
雷横把朴刀往地上搠着,也是笑道:“便是如此,恩相。事已做下,此番弃了恩相自逃岂是好汉所为?”
对面知府眼见如此也是暗喜,这两个都头本就是柴煦点名要活擒的。此番拒绝束手愿与时文彬同罪,倒省了老爷一番功夫。
当即挥手示意众兵士上前,绑缚了几人便是回归州府,言说待得囚车打造完成便押送众人回济州府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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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梁山的路上,运送钱粮的牛车马车络绎不绝。
柴煦骑在马上跟旁边的王伦询问善后事宜。
王伦一笑,说道:“哥哥放心,不止祝家,李家那边小可也教人给庄户挨家分发了安家费。临走之时还有百姓沿路挽留,此番我梁山仁爱之名当是定矣。”
“恩,那就好,唐太宗早便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等欲要掀翻赵宋此舟,不借水力如何做得。”柴煦灌了口水,又问道:“两个知府和扈成那边呢?”
“那两个俱是好财货之人,见我等出手大方不说。祝李二庄空置,田产俱归二人,如何能不欢喜,自是满口答应哥哥要求定不害此三人性命。扈三娘也已放回,不过,哈哈哈哈哈”
王伦说着,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柴煦一奇,问道:“兄弟如何发笑?那扈三娘有何有趣之处?”
王伦瞥了一眼正在队侧规范纪律的杜壆,探头过来跟柴煦说道。
“哥哥有所不知,那扈三娘也不知如何被杜千总迷住。随扈成回去之时,竟然还恋恋不舍,塞一把篦梳与了千总。杜千总也珍视的紧,整日随身携带。”
“哈哈哈哈哈哈哈,竟有此事?”
柴煦在马上哈哈大笑,随即传令叫了杜壆回来。
“贤弟,我方才在军中听到风声,言说贤弟此番或能抱得美人归。怎么也没与愚兄说说,贤弟如何高明手段,战阵交马只一回合,竟然便将其一颗芳心纳入贤弟彀中啊。”
杜壆听得,面色一红。说道:“哥哥莫取笑俺,俺与她无甚交集,那把梳子也是她胡乱塞给俺的,皆是麾下兵卒添油加醋罢了。”
“那这把篦梳现在何处?”柴煦眼见他不承认,便又暗戳戳的用话戳他。
听到柴煦提到那把篦梳,杜壆挠了挠头,说道:“这。。此乃人家姑娘所赠,俺又岂能胡乱丢弃。。”
王伦柴煦见得杜壆此番模样,在马上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柴煦笑道:“无碍无碍,你我是兄弟,此事便交给愚兄,你二人若当真郎情妾意,柴某便愿做月老!”
说罢,不给杜壆反驳的机会,一打马往队首去了。
与此同时,扈家庄内,柴煦等人正在谈论的主角却是已然褪去戎装换了红裙,正在镜前梳妆打扮。
一旁的侍女啧啧称奇,自家小姐从来只爱刀枪不爱女工。如何被擒了一次之后,反倒却捡起梳妆来了。
梳妆将好之际,有一人前来唤扈三娘去堂前议事。
不多时,扈三娘便来到堂前。
扈成眼见一身红装的扈三娘,不由皱眉,说道。
“妹妹,当日在其军营,你送其篦梳。碍于周围贼寇环伺,俺不便拦你。今日一见,你倒是当真动了真情?”
扈三娘昂首阔步走进堂来,在下首坐了,饮了一口茶说道。
“哥哥,俺第一个婚约,由你和父亲定了。今日婚约对象已然亡故,俺自择女婿,有何不可?”
“荒唐!”扈成听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你这丫头,怎敢如此私定终身大事?更何况其乃贼寇,终是要被剿灭的,你跟了他,朝不保夕,待天兵一至,你岂不化为齑粉!”
“俺不管!哥哥你当知晓。俺能持刀兵守庄,亦能对于战阵,非是困守闺中的大家闺秀,她们要守的规矩老娘不守!”
眼见兄妹二人互不相让,扈太公轻咳一声。
“你二人都给我坐下。”
兄妹二人狠狠的互相瞪了一眼,皆是不敢违逆父亲,愤愤坐下。
“三娘,你可想好了?就算那杜壆如何英雄,他如今毕竟身为贼寇,如此你也愿嫁?”
“爹爹,三娘已然想好了。您知道,三娘从小便不喜女红,也不喜文人墨客。能入得我眼的只有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前日你与哥哥给俺定了祝彪做夫婿,俺虽不喜,但为我扈家,俺也愿从。”
“然今时父兄所挑夫婿既已亡故,这第二次挑选,便交与三娘自已吧。”说着,扈三娘一撩裙摆,就这么对着扈太公跪了下去。
扈太公把眼来盯了扈三娘一阵,扈三娘虽是心里发虚,但也寸步不让的同扈太公对视。
盏茶时分,扈三娘都已经欲要移开目光。只听对面传来一阵笑声。
“好,三娘。如此看来,你也并非临时起意。但虽然你心如铁石,老夫也不可能把女儿交与一个不知底细的贼寇!”
“爹爹!”扈三娘一急,正要回话。
只见扈太公一摆手,打断了扈三娘的话头,说道:“两年时间,两年过后,不论他是招安,亦或是当真随着那柴煦造反反出了个名堂。如何都好,那时他若还愿娶你,老夫定不拦阻。”
扈三娘听得,面上大喜,随即对着扈太公叩了个首,说道。
“爹爹且看便是,三娘所选夫婿,必非碌碌之辈,定是个能建功立业的伟丈夫!”
说罢,像是生怕扈太公反悔,急急告退,不给扈太公再出言的机会。
扈成在旁却是忧虑,冲着扈太公说道。
“父亲,如此妥当么?那人毕竟贼寇,此事却怎好由着小妹性子胡来。”
“诶,三娘性子坚强,岂会听他人摆布。既然已定下,便由她自已做一回主吧。”
“可是。”
扈成才要说话,却被扈太公打断。
“况且,此番前因后果我也尽知。大宋官员,为一已私欲,竟然纵容柴煦,反倒擒拿良臣。为父区区田间庄主,见识虽是不多。但我也觉得此等事对于朝堂来说并非吉兆。”
“而那柴煦的名声,早先我便常常听闻,近日来更是把老夫耳朵都磨起茧子。不说他处,就说我独龙冈上,如今又有哪家不说其仁德?待民宽仁,且又勇武善谋,能聚人心。此人定非池中之物。”
“我等何妨观其两年,若其当真能够起势。呵呵,看那杜壆在梁山中那一人之下的地位。说不得我等以后,仍然要你妹妹照拂啊。”
说罢,叫来一旁的家仆把自已扶回了后室休息。独留扈成一人在堂前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