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柴煦一行人马众多,行在官道之上多有不便。只好将人马拆成几队,钻山越林,行了一日竟只行了区区十数里。
就连杨春这等莽汉都连连皱眉,心知不能如此。
朱武何其聪慧,当即便道柴煦不提遣散之事是怕自已三人误会柴煦欲要削弱他少华山的势力。
便让一个喽啰叫来陈达到载着自已这群伤员的马车上面,几人商量过后。趁着人马休息之时,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柴煦跟前拜伏于地,主动提出遣散喽啰之事。
柴煦听得,不由失笑,说道:“你等缘何如此多心。”说罢,连忙上前扶起三人。先教受伤最重的杨春引到垫子上卧了,随后又把受伤较轻的朱武和陈达拉到身旁坐下,张口说道。
“你兄弟与柴煦相识一年有余,自柴煦下得少华山以来。便早把你三人当作自家兄弟,今时来此,不仅为了我这师弟。同样也是为了你三人而来,又如何会因此些许小事疑心兄弟误会?柴煦若欲行遣散,早便与你等说开。兄弟之间何需此等弯绕?”
这一番话下来,陈达杨春个个感动。当先朱武更是面有惭色,只是低头一礼,以袖拭去泪花,口称惭愧。
柴煦一笑,说道:“此事也怪柴煦未曾与兄弟商议。”
说罢,便把自已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柴煦突围之后便有想过遣散众人。但在与鲁达史进饮酒交谈之时,听史进说那史家庄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庄客虽是早被遣散,未遭屠戮,但家园土地尽数丧失,沦为流民!
自已虽是因为那奸贼逼迫才不得已行此下策,但庄户毕竟是因为自已才导致流离失所不敢归家。说到此,不由洒泪。
柴煦鲁达听得皆是义愤填膺,鲁达有小种经略相公这层顾忌在。因此投鼠忌器,虽是气得捶胸顿足却也无奈。
但柴煦却是并无这层顾忌,见得自家师弟堂堂七尺汉子却当着自已的面痛哭流涕,心下便是决定要为师弟和史家庄的无辜庄客出口气来!
而回到军中之后看到少华山残余喽啰。则更是坚定了柴煦要回军打破华阴县的想法。
只因如此大队人马想如此浩浩荡荡的返回梁山,必然引人注意!
若想悄悄返回,只有遣散少华山喽啰这一个办法。
叵耐今时军中无有钱粮,突围之时当中车上载满了受伤的兄弟,少华山的钱粮尽数弃了。如若直接遣散众人,这群喽啰身上既无银钱又无身份。如何能谋得生路?
于是故意在中军压着人马速度,思考着该如何杀个回马枪。而朱武杨春在伤员马车之中,不知前方情况,见军士行进如此之慢。因此才有此想,却不料是柴煦故意为之。
“便是如此,各位兄弟明白了吧。柴某整日所思便是因为此事,本来此事应该与兄弟们商议的,但你兄弟几人伤势实是严重。因此便是自作主张并未知会几位兄弟。”
陈达兴奋的一拳砸在大腿上,说道:“哎呀!哥哥早该将此事告诉我等!我等这般小伤何足道哉,我少华山遭难皆因这个狗官!哥哥如果早便告知我等要去杀那狗官,此等小伤早便好了!哥哥此行定要教陈达来打头阵!”
几人把话说开,纷纷大笑。
柴煦笑罢,也是说道:“即使你等不来找我,等到天黑之后。我也自会叫得众兄弟前来调度,不过既然都已说破,那便就此时调度吧。”遂着一骑前去通知各位兄弟到此。
只须臾之间,众人便到。听得柴煦言说此事,众人皆是斗志昂扬,个个请战!
柴煦当即便开始调度人马,朱武杨春伤势过重,虽是请战,但柴煦却坚决不允。着栾廷玉领着三十个马军拉着朱武杨春伴着一众受伤兄弟扮成客商先行赶回梁山。
而自已则与阮小七史进陈达几人领着大部人马在此等到天黑,然后趁夜回军,寻机突袭华阴县!
只因白日里在柴煦的控制下,大军并未远行。故此凭借人马疾行,柴煦大军赶在天亮之前便到华阴城下!
柴煦见得那城墙之上兵士寥寥,遂知少华山下怕是这华阴倾县之兵。心下大定,令全军个个人衔枚,马裹蹄。借着天黑朝华阴城下摸去。
也不知是城内过于空虚还是守城将官过于无用,直到柴煦一行摸到离城五十余步方才被城上军士发现。急急喝道:“甚么人!”当下便举火把来照。
却不想夜色之下,举着火把的军士简直就是最好的靶子!
柴煦一声令下,一排箭矢便朝火光处射来。那个出声的军士立时便死,手中火把掉下城墙。其他军士本就被这一声警示惊动,此时又见那落下城墙的火把照出一支大军。如何不知有人夜袭!便是纷纷叫喊起来。
柴煦眼见此时已近城墙,索性便也不再隐蔽,当即便号令全军冲锋!
阮小七和陈达一马当先奔到城下,用抓钩的绳索往自已身上拴束了朝城墙顶上一掷。看其钩稳了,便也不借助他物,只凭双手双脚便是攀援而上!而柴煦和史进便在离城三十步的地方站定,各持一弓射杀城上军士,防其前去砍断抓钩。
二人上城之后,各自抽了一把单刀朝着城门一路砍杀过去。城内兵士经历少华一战,本就大空,此时遇见这两个凶悍之将,却是如何能挡!
不多时便被打开城门迎得柴煦进来。
柴煦见得城门大开,当即叫道:“此城已破!众兄弟莫要在此纠缠!史进陈达!速速领全部骑兵前去包围府衙!断不能教那狗官逃脱!小七兄弟随我领着步军前去本县库府,莫叫其焚毁了!”
三人齐声应诺,随即分作两队各行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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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进陈达一路本就深恨那华阴知县,二人领兵一路狂飙向前,一边冲锋一边大喊:“你那百姓,休得出门!我等是梁山义军数千在此!只因此县狗官陷害忠良欺压百姓!因此便来杀他为民除害!不干你等之事,切莫出来!”
不多时便围住府衙,守衙军士或死或逃,只片刻便被史进二人肃清。
也不知府内那知县在此是何等不得人心,梁山大军进入,竟无一人通报。待史进二人入府之时,其尚在小妾房中未醒,被梁山军士抓出来时还是朦朦胧胧,竟是张口问史进二人哪路人马,为何到此。
陈达不由被气笑了,指着旁边的史进说道:“知县相公好健忘,前日刚烧了人家庄子,如何却把史大郎忘了!”
听得史大郎三字,那知县登时便被吓醒,环顾一圈眼见一众人马凶神恶煞,唬得那知县嘴唇不住的颤抖。只是一直磕头,口中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甚么。
史进见得,心头鄙夷,上前一脚踹翻了他,口中说道:“若是个好汉,我倒还敬你三分。不想竟如此贪生怕死!我史家庄一众庄户竟然就因你这等的破落户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史进越说越气,当即抽出腰刀将其一下捅了个对穿!
一旁陈达本想先叫史进出口气来,却不想史进盛怒之下竟是将其直接一刀杀了。
心头不由无奈,说道:“史进哥哥,你也忒急性了些。如此教其死个痛快岂不可惜,若依了我,细细的割了他,教他下辈子都不敢作恶!”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柴煦封完库府便到。
刚进得府内便见那知县尸体,不由叹道:“我本意欲在大庭广众细数其罪再行诛杀,兄弟怎得如此手快。”
史进拱手一礼,说道:“师兄对不住,史进见得此贼,想起我那一众庄户。难抑怒火,杀了此贼,坏了师兄大事。史进愿受责罚!”
柴煦摆摆手,说道:“我也并未交代你不能杀他,何须责罚。罢了,死有死的用法。”
遂着人砍了他的头颅下来,连着官帽用竹竿挑了立在菜场门口。另附告示一封,着两个骑兵来回奔驰诵读。
上面尽书此知县累累罪行,我梁山义军不忍良民百姓遭受此等狗官欺压。因此前来,杀了这狗官为百姓除害。
又大开库府,分一半给少华山的喽啰,怕他们待柴煦离去后在此县作恶,遂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只教其拿着钱财去自谋生路。又将另一半钱粮尽数散与百姓。而梁山除去拿了十五日的口粮之外,钱财分文未取。发罢钱粮便即出城,找了一处林子歇息。休整过后直取道往梁山归去。
而那华阴百姓,战战兢兢的领了钱粮。却见柴煦一众人发过钱粮便走,未曾停留。又见平素欺压自已的知县当真被杀,登时满县如同过年般喜庆。全县上下尽颂梁山之德,可见平日里百姓被其欺压到了甚么程度!
遣散众喽啰之后,柴煦一行人尽皆有马,行进速度大涨。
数日之间便过西京,进得开封府地面。
今到赵宋国都,柴煦便是想起林冲来了,心说那日若非其冒死搭救,柴煦哪有命来!如今到了东京,却是不能不去一探,遂叫史进一众人先行归去,自已则领了二十人便先投宿在了城外村中,只待明日便潜入城内与其一会。
入村之时,却只见一队穿着华丽之人送了一个穷酸文士回来。
柴煦大奇,心说前来之人非富即贵,却如何会这般送一个村中文士归家。
遂给旁边老丈递了五贯钱,向其打听此人身份。
听得那老者言说此人姓闻,名焕章,别看屈居此地教师。却是个有名的文士,当朝宿太尉便是其同窗好友。朝廷大臣但凡多有知识的,俱是摆宴迎接。只不过就止于此,若说举荐征用,却是从未有过。
柴煦追问:“既是有名文士,又得朝廷大臣看重。哪怕并不举荐,如何却也没有一人征做属官?”
那老丈一笑,答道:“这教授脾性傲气着呢,跟那一众大人说话也是直言相谏并不转弯。若是其不听他言,便是闭口不献一策,如此岂能得那些大人喜欢。”
柴煦回想前世记忆,却是并未想起此人。旋即暗道:‘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虽是不记得水浒传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既是如此盛名,想必真有学识,明日何妨与其一会?’
旋即便是在那老丈家中睡下,天色一亮,便潜入城内买了许多礼品先来闻焕章宅前叩门。
只听吱呀一声,那门便开。闻焕章一身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头巾,穿一领青色麻布宽衫,白面有须,颧骨高耸,一把鸦青纸所制折扇拿在手中。见了柴煦一行人挑着礼品登门,唱了个喏,开口说道。
“贵人是谁?恕小生眼拙不识,却不知贵人今日如何带了礼品前来寒舍?”
柴煦一拱手说道:“小人周旭,初到贵宝地。闻听有个了不起得文士在此隐居,因此倾慕,特备了礼品前来叨扰,请先生莫要怪罪小人冒昧。”
闻焕章略笑一笑,口中说道:“便看你这几担礼品,小生便不会怪你。请客人入内一叙。”
说罢,侧身让了柴煦进屋。柴煦教从者把礼品送进来后便回借宿处等候,只自已一人进了屋内,在案前坐了。
闻焕章倒了杯茶推给柴煦,口中言道:“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望客人莫要怪罪。”
柴煦拱手一礼。
“周某厚颜叨扰,先生不怪已是庆幸,如何敢怪罪先生。况且此屋舍虽然简陋,却住先生这般大才。正应唐朝刘禹锡所作《陋室铭》,有先生这般贤才在此,此屋何陋之有。”
那闻焕章却只是轻笑一下,说道:“客人与我尚未交谈,只凭村人之口便断定我是贤才。可见客人不诚。”
柴煦被噎了一下,并不羞恼,反而笑了起来。
“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先生贫寒之身能有这般声名,除了真才实学,周某想不出其他可能。况且先生所持折扇金贵,应是他人相赠。此扇柄部略有褪色,可知先生把玩许久。如此贵重之物在手,先生依然安贫乐道。如何不能称贤?”
闻焕章饮了口茶,哈哈一笑:“兄台当真妙人。”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