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孤零的公差收拾起行头,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身影回到宗室府,向宗正刘弃疾复命。宗正刘弃疾听着是不住地摇头叹气:“我们得去宫里一趟,交代个利索。”起身骑上老驴前往长乐宫。
长乐宫,坐北向南,周回二十余里,内有十四所宫殿,是在秦朝兴乐宫基础上修建起来的,汉高祖刘邦在位时居于此宫,高祖之后为太后居所。
此刻其前殿西面长信殿内宫灯熠熠,富丽堂皇。
现今太后姓王,正蹲坐席上,抚弄着手中的如意,身后宫女跪着打扇。宗正刘弃疾下首膝坐,门外那两个公差垂手听训。
王太后问道:“你说……福袋派出不到二成?”
刘弃疾:“唯。”
太后似乎是不敢相信,狐疑看向门口,两公差头赶紧不住地往下碓,表示事实如此。
王太后不由心里暗恨:“这些土鳖活该再被禁三年!穷日子过傻了?居然不懂的与皇家同光共荣……这就是种病,得治!”但话到嘴上说的却是:“百姓的生活好了呀,这眼界可都高了。”看刘宗正点头表示认同,又摇头表示那百姓不该如此,继续道:“不过武安侯的喜事一定是要办的风光、体面!”心底想要根治刁民的此等毛病,最好药引就是真金白银,就继续交代道:“明旦除了在京城四门,在丞相府,东市口,还有鸿胪寺也一并发放大福袋,利是把那铜板……换成银子,再加一些稀罕物件。还有,既然普天同庆,每人每天额外增加一次博拼机会。”
刘弃疾立身领命“诺!”之后犹豫一下,请示道:“不过……这支出?”
王太后心下似乎已有计较:“皇上会着大司农将这次费用拨付给宗正府。老刘家现在不差这丁点儿钱。”说着把如意往几上重重一放,“当年老刘家入关,全国不能凑足四匹同色的马给高祖拉车的啊!现如今可不同啦……”略微顿了一下,想着经过公公刘恒和丈夫景帝刘启四十多年的薄税劝农、与民休息,又恰逢盛世太平,河清海晏,现如今国库里的钱币已经堆成山,穿钱的线都腐朽了,太后继续说道:“钱呐,终究是要花的!用之于民,这是帮忙做好事嘛!
刘弃疾起身:“诺,老臣这就去办。”也不管这“帮忙做好事”到底是“花钱是好事”还是花国库的钱去办的婚事是“好事”。
王太后点了点头,看着刘弃疾退到门口,想起一事,又吩咐道:“下遭朝廷这边会拟一道喜宴诏令,着中常侍明旦一并昭示。”
刘弃疾与门口的俩公差拱手长揖告礼,之后转身而出。
次日。
又是清晨。
李甲起的有点小迟,当他再次睡眼惺忪地迈出闾门,依稀听到又有公差宣读着什么,之后发现身边的市民们不再拖拖拉拉,全都是一路小跑往前。当他踮起脚尖抻长脖子想要向远处瞄个究竟的时候,就被不耐烦的人群簇拥裹挟着流向大城门!他被冲刷到鹿角架前时,差点没能拉起险些被踩掉的鞋后跟。
周围市民的欢呼、惊叹声不时响起,两名公差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有市民乙打开福袋,忽然大呼大叫:“啊啊啊,一匹绢,是一匹绢,我抽到了一匹绢!啊啊啊!”边叫着边跺着脚跳。周围就响起众人一片羡慕的啧啧声!这时期的一匹绢,足够普通四口人家半年花用了。
居然有这等好处?李甲也捋起大袖,抢向一个福袋,居然抽到一把勾镰——是个好东西,可惜不事农耕的他是用不上,转手就找下家卖了。第二次居然抽到一两盐,了不得呀!乐的他大脸冒油,心头都开了花。
李甲想多摸个福袋,猥猥琐琐贴着墙靠近,快碰到福袋时,被公差的身子堵住了,他伸出两个手指,意思是“每人二次。”李甲盯着公差身影晃悠,然后一直他身后,露出惊恐的表情,趁公差转头时机,出手如电……半途却“刷”地被另一只手钳住,勒的生疼,挣扎不得,只得讪笑着抬起头,就看到公差得意的肥脸。
这公差坏坏地眯眼看着李甲笑:“嘿嘿嘿,我盯你很久哦。”然后慢慢睁大眼睛,冷下了脸,甩下那只被紧扣的手,伸出个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意思很明白就是“别动歪脑筋!”
李甲因为脖子最忌别人说“歪”,但为了福袋,坚持谄媚地笑:“事不过三嘛!再来一……”却被后面涌上的市民不耐烦地推开,很快就被挤出人群。
只听着身旁经过的市民互相询问着交谈着:“田丞相大婚的福袋你今天抽了吗?抽到什么好货了吗?……快走快走!”另一人道:“听说还有在新王登基时才有的至尊福袋,还有和田玉饰,价值万钱耶!”李甲心头那是一个痒痒的,但看看眯眼蔑着自已的差人,只好悻悻作罢。
此时的王太后在数十名宫女的簇拥下来到高高的城楼上,俯瞰着下方熙来攘往蝇营狗苟的人群,雍容华贵的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随后转身离去。
在三天的福袋猛烈轰炸之后,丞相府的婚礼成功地成为公众的头条话题。街头巷尾都是市民们互相关心着邻居是不是抽到什么好东西,热烈谈论着的都是又有谁抽到了不得了的宝贝!
长安城终于好像沉浸在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的氛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