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裟罗本还算是冷静,但被这少年如此嘲讽和看轻,顿觉气上心头,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竟是完全不顾身形上的破绽,双脚一蹬,身子略微后仰,整个人的重心都压低压后以图更大的力量输出。
“你给我放开!”
感受着那头传来的挣扎力道逐渐变强,江烨扬了扬眉,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然后趁着九条裟罗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力道一松,甚至还顺手向前一松。
于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下九条裟罗直接就因为脱力向后失去平衡,若非她及时后撤半步,调整身体重心,只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
“你这家伙!”
九条裟罗气急,从小到大她倒还真没有在这般公开场合下,吃过这样的瘪。
以至于她一时之间都没能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如果江烨存在杀心,就算给她十条命都不够她死的。
江烨没有理会九条裟罗的不满,兀自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份写着他的名字的地契,道:“听说你们在找这件铺面的持有人,我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突如其来的自报家门给九条裟罗和后面的九条孝鸣都整不会了,他们没想到正主会在这个节骨眼送上门来,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九条孝鸣一脸狐疑地走上前来,想要从江烨手中把那地契‘接’过来。
江烨却没给他机会,躲开的同时伸手点了点地契上的户主和公章,似笑非笑着望着九条孝鸣:“怎么,九条大人是眼睛不好吗?还要拿到手里才看得清?”
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九条孝鸣面上却不动声色,假笑着道:“既如此,你应当知晓,天领奉行办事,你身为户主有义务和责任配合。”
“九条大人的意思是?”
后方,神里庆子已然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大概率就是家主口中的那位大人。
但眼瞅着江烨又没有搬出来什么身份去压九条孝鸣,反倒是一副十分乖顺地模样,混迹官场已久的她自然明白了江烨大概率是要玩什么扮猪吃虎那一套。
既然如此,那身为下属她也没理由去扫了这位大人的雅兴,只是默默站到了江烨的左手边后侧,观察起了场面上的局势。
另一头的九条裟罗则是皱起了英气十足的眉头,抿着嘴唇,总觉得好像是忘了什么东西要说一样。
忘了啥来着?
嗯……
!!
不对,眼前这少年刚才可是跟过家家似的就在力量上完虐她,有这样实力的,还能从神里家手里拿到一家铺面,还让神里庆子自觉站到他身后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啊?
回想起方才江烨那般随意的姿态,堪比瞬移的速度,压倒性的力量,无与伦比的精密度,这家伙是人形自走凶兽吗?
就算是她熟知的那些大妖化作人形,也不见得能有这样恐怖的肉体实力啊!
更更不要说她可从来没听说过神里家,甚至整个稻妻存在这么一号人物……
诸如此类的种种一个接一个如雨后春笋般不停地在九条裟罗心中冒出,而眼瞅着自已的叔父还自以为拿捏住了江烨,欲要得寸进尺更进一步,她只觉心下一片冰凉。
叔父该不会以为是自已留手了吧?也对,刚才有元素黑雾阻挡,加上一贯以来自已超凡脱俗的战力表现,他会认为自已在最后关头收手完全是说得过去的。
念及此处,九条裟罗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而后不着痕迹的朝着九条孝鸣靠去,伸出小脚轻轻踢了一下九条孝鸣。
不过很显然,九条孝鸣并没能理解她的暗示,只是不解地回头望了一眼九条裟罗。
然后看见九条裟罗在疯狂地朝着他使眼色。
?
什么意思?是想和他说什么?
“九条大人,你说句话呀。”
这一幕当然也逃不过江烨的眼睛,意识到九条裟罗终于反应过来了眼下的形势,江烨欣慰地点点头,这要是装了半天人家根本没意识到他在装那多没乐子?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等不知礼数的平民,你要是识相的话,就速速让开路来,我天领奉行本要奉旨前来查封此铺——念及到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现只需彻查你这铺子,若无异样,则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九条孝鸣本还在琢磨九条裟罗是什么意思的,但没想到的是这少年人这么没有眼力见,还胆敢打断他的思绪,听那口气似是在诘问他似的。
他怎敢如此?难道没听过他九条孝鸣的大名吗?
奇怪,刚才还要跟自已硬刚到底的神里庆子怎么一回事?怎么听到自已这么嚣张都不吭声了?
她不应该摆出一副为民请命的姿态拿这人做挡箭牌和自已周旋吗?
都准备好一套话术怼回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头的神里庆子却是面无表情,像是没看到他投射过去的目光似的。
“嚯,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铺面可是我的,和神里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也要搜?”
江烨慢慢悠悠地将地契收起,就这么慢条斯理地说着,不时地还挪开视线去和后面小脸煞白的九条裟罗对视。
“大胆!”九条孝鸣暴喝一声,转口问道:“九条裟罗,给这位胆大包天的家伙普及一下,在我稻妻,胆敢不配合天领奉行执行公务,会是何等下场?”
九条裟罗神色一僵,脑袋向前一低,那模样,像是险些要掉下去似的。
“叔父……别说了……”
“?”
九条孝鸣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却看到满脸汗珠,面无血色的九条裟罗在拼命朝他摇头,还在向着那头使眼色。
而当他又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却看到江烨满脸谄媚的堆笑:“大人,草民愚钝,尽管搜,尽管搜——噢对了,请千万不要碰坏了东西……”
九条孝鸣人都晕了。
不是,你们到底整哪出呢?
怎么变起脸来比翻书都快啊?难道是跟对岸的璃月学来的变脸绝学吗?
“哼!耽搁了我天领奉行办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九条孝鸣心下疑惑不减,嘴上倒还留着十分的官威。
好像确实有哪里不对劲啊?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就连神里庆子都服软了……
不对啊,神里庆子为什么要服软呢?
九条孝鸣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惜没给他想清楚的机会,从他身后不远处突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跟着脚步声过来的,还有一道慵懒的独特声线。
“不知,小女子能否担得起这责任呢?”
循着声音的方向过去,一只绝美面容上挂着屑屑笑意,迈着优雅步调仿佛每一次落足都是在用她那白嫩的脚丫踩在人心头,就这么以一已之身带着千人不及之势飘飘然地走来了。
九条孝鸣本就处于疯狂思考状态,这鸣神大社的八重宫司忽然冒出,则彻底让他的大脑走向了宕机。
不是,这整的又是哪出?
“没……没……宫司大人当然担得起……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见过宫司大人……”
后面的九条裟罗则是彻底傻眼了,联想到社奉行似乎备受鸣神大社关照,还有这强的离谱的少年,还有突然冒出来‘救场’的八重神子。
该不会,这铺面就是神里家借由这个少年之手送给八重神子的礼物吧?
感情自已这一路是被自已这叔父带着找鸣神大社的麻烦的?!
不是,叔父……
“九条大人原来是懂得礼数的呀,小女子还以为九条大人见了谁都是方才那般倨傲的态度呢……”
“啊拉,不对不对,想必九条大人是因为小女子的宫司身份呀,这才如此谦逊有礼的呢。毕竟方才那位铺面的主人,对您来说,可只是个贱·民呐,九条大人您说是吧?”
九条孝鸣终于是体会到了方才九条裟罗的感受,此时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仿有千千万万根冰针一轮一轮地扎在脑门上一般。
他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半晌才尴尬地咧开嘴作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勉强笑容:“哪,哪有……宫司大人说笑了……”
那头,神里庆子也傻掉了,她没想到八重神子就这么来了。
神里家确实和八重宫司关系匪浅,可就这一间铺面,不至于把这位大人惊动吧。
等一下,这位大人……
念及此处,她僵硬地一下一下地扭回脑袋,却见到那少年人正一脸兴致地看着八重神子将那九条孝鸣架在火上烤。
一间铺面确实不至于惊动八重神子,但如果是这间铺面的主人,那让神里绫人家主都三令五申强调称为大人的人呢?
果然,像是要印证她心中的猜测似的——
“神子妹妹,不知道在稻妻,不配合天领奉行执行公务,会是何等下场?”
江烨眼瞅着气氛又要冷下来了,于是跟着就是一记补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神子……神子……妹妹?!
他们没听错吧?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竟然叫稻妻地位仅次于雷电将军,掌握鸣神大社数百年之久八重宫司大人,直呼其名还喊妹妹??
不是,这个世界已经癫成这个鬼样了吗?
是世界癫了还是他们疯了啊?
如果是平常时候,九条孝鸣或许还会在心中寻思:稳啦,全都稳啦!竟然胆敢在这种公开场合冒犯八重神子,这下都不用他想法子八重神子就得给他收拾了。
但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八重神子是为何这么‘凑巧’地出现在此啊?
方才的种种疑惑,神里庆子的一言不发,九条裟罗的各种暗示,都在此刻由这一声亲昵的‘神子妹妹’和八重神子笑意吟吟的表情给串联到了一起。
而更让所有人都破防和沉默的是,预想的八重宫司大人治罪于这登徒子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不单单是没有出现,甚至——
“嗯哼,我也不知道噢,哥哥或许可以问问这位九条家的大人呢~”
到了这个节骨眼他的心里已经不再发凉了。
只是不停地回荡着神里庆子先前‘威胁’他的话。
“但至少在此事上,我以将军大人的名义起誓,你真要一意孤行下去,你我两个当事人都要被推出去顶罪。”
“你可想清楚了,别说你家主远房表弟的身份了,就算是我这个社奉行阁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