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下不停歇，江烨不知道自已已经走到了多深的位置，只能感觉到脚下的路变得越来越陡。
直到路面的坡度接近45度已经很难稳快步行走，每一步都必须谨而慎之地落脚的程度，伊斯塔露停住了脚步。
“差不多了，就在下面了。”
伊斯塔露抬平右手，手心攥着一块发着柔和白光的石质符文。
“感受到了吗？我已经将天钉的封印打开了。”
江烨面色凝重地看着下方不断喷涌而上的黑色流质，丝丝缕缕像是触手一般向着外界贪婪的蔓延。
“好奇怪的感觉……”
江烨伸手试着捉住其中一束流质，却发现那流质像是和他不在一个空间，就这么毫无阻碍的穿过了他的手心。
“这些东西似乎在不断吸引我体内的元素力？但吸引力很弱，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
闻言，伊斯塔露回首看向江烨，意外道：“只是吸引？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没有。”
这下轮到伊斯塔露疑惑不解了：“正常来说处于这个深度，就算是魔神也会被影响——比如体内开始滋生出被污染的元素力、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幻影。”
江烨手臂微微发力，从伊斯塔露的小手中挣脱出来，缓缓环视一圈，却并未感受到伊斯塔露描述的异常：“没有。这些黑气对我的影响很有限。”
情绪复杂地瞥了一眼江烨，伊斯塔露默默接受了这个家伙超乎常人太多的事实：“是好事，这样等下会更顺利些。走吧，再向下就到世界间隙了。”
她抬起的右臂向下一按，脚下的石路上刻着的精细铭文便犹如活过来了一般，一阵一阵淡蓝色的荧光呼吸着从后向前波动，将一股股积蓄已久的地脉能量尽数运向深处。
轰隆隆……
深处，似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整个地道都开始微微的颤动——
是石板在开始变形、旋转，形成一条万花筒似的棱形螺旋通道。
到了变换通道形状彻底完成时，江烨惊讶地发现自已的身体竟开始缓缓飘了起来，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轻柔的托起，整个人漂浮在了隧道中轴线的位置。
“不要抵抗，要到了。”
仿佛有无形的绳索联系江烨的身体与隧道深处的某物，江烨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波动的同时，周遭的隧道壁也随着他空间位置的极快不连续变化闪烁着旋转起来。
江烨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的位置没有‘改变’，也没有受到任何力的作用，周遭的空间却在极快得变化着。
体感与理性认知的偏差引得江烨阵阵头晕目眩，让他肚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江烨险些要从这生平第一次的‘晕车’体验中适应过来时，忽然周遭的变化停了。
如一瞬之间就从全速状态停下并保持原地不动，但却没有承受任何反向作用力。
又是一阵肚子里的哀声载道。
所幸他底子在那里，很快便从相位转移的冲击中缓了过来。
逮到他再看清四周的环境，赫然发现他已身处于一片天高水深的广阔空间中。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空间，点点繁星在其中各种深度中闪烁，站在其上向下看去就像是倒挂在将要黎明时泛着亮调的深蓝色天空下一般。
头顶，是越向上越漆黑的深邃的无垠天空，与脚下不同的是，头顶的天空是没有星星的，若让视野只放在正上方，会因其噬光漆黑让人难以自禁地心慌。
除此之外，若向上下两界的交界处，也就是地平线的方向望去，还能看见无数果冻一样肉质的、缓缓波动着地‘山峰’。
只不过这些山峰的波动速度极慢，几乎是肉眼看不出变化的程度。
“景色好吗？”伊斯塔露一步一圈涟漪，像是行走在水面上的天使：“这里就是世界间隙。这里的空间结构很复杂，连接着提瓦特的许多命脉之地。比如如今我们身处的，便是接壤原始胎海的位置。”
“传说中提瓦特的创生之源吗？难怪会有这么厚重又活跃的生命能量波动。”
江烨只是略微一感知，便感受到了那一座座‘山峰’中蕴含地极为醇厚的生命能量。
他也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山峰，而是不断被牵引着向上？不，不是上……
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江烨发现在这世界间隙中，他根本无法分清传统概念的上下左右。
“分不清方向是正常的。她说过，这里是利用虚数空间的碎片裁切成的迷宫，对于我们这些没有研究过空间法则的人来说，这里没有方位概念。”
伊斯塔露看着江烨四处看看，眉头紧皱，立刻就明白了江烨在疑惑什么。
事实上，她第一次来到完成改造的世界间隙时也像江烨这般。
这样的地方太奇特，若没有得到授权或是掌握空间权能，必然会被困死在这其中。
“嗯……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
江烨适应左右跳了两步，头立刻又晕乎了起来，那种明明感觉应该是下坠，实际上却没有任何位移感的状态着实让他难以适应。
“我在等你恢复好噢。看起来你适应的很快。那么我们该接着出发了。”
说着，伊斯塔露伸手牵住了江烨，闭上双眼，小嘴微张，念诵起江烨听不懂的咒文。
被连接在一起的感觉再次翻涌着弥漫全身各处，江烨睁着双眼看着四周的光景——拉伸、延长、所有的一切都由点变成线，最后汇聚向身后的一点。
眩晕感再次袭来。
江烨尽可能地保持住自身在这位移状态中的清醒……
以求能够多那么一丝地感受身处紊乱空间的体验。
或许，他也能从中悟到些什么呢？毕竟有一些感悟，在他很早之前他就有想法了。
只是提瓦特表世界的空间状态一般是很稳定的，就算是出现了空间裂缝，也只是在一片完整的空间中塞入了一个异界传送门，而不是真正的空间概念发生混乱。
一边的伊斯塔露在操控着保护他们的空间泡，以能够使得承载他们二人的空间不因为空间拉伸而变形。
不多时，她见到进入空间夹层状态已经稳定，于是便回头看看身后少年的状态。
然后就发现这个家伙竟然在试图仿照保护他们的空间泡再手搓出一个更小的空间泡——
“你在做什么！！停下！！”
伊斯塔露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她立刻挥手停止转移，而后抹除大的空间泡，一脸惊魂未定地看向一脸茫然的江烨。
“祖宗啊，你挑着点时候啊……”
江烨则是一脸懵，手心的微小空间泡刚一成形就因为外界空间的变化而崩溃破碎。
“幸好没给你弄出来，不然我俩飞出提瓦特了你得负全责。”
四下望了一眼，确保还身处于提瓦特的世界间隙中，伊斯塔露终于松了口气，转而一脸后怕夹杂着怀疑人生地看向江烨：“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想学？”
江烨尴尬得很，小声狡辩着：“这不是看环境难得吗……”
“相位转移不是闹着玩，没有空间泡保护你我不知道会被甩飞到哪里去。”
“一旦你的小空间泡完全成型，外面的大空间泡势必会被影响，届时你我因为空间泡波动一刹那，就有可能偏移会飞出提瓦特——”
“甚至撞到祂脸上去都不是没可能的！这很严肃，你不许乱动了。”
伊斯塔露银牙紧咬越说越气，小手指着江烨好半晌都没缓过来，最后气不过狠狠捏了一下江烨脸颊软肉，这才放过他。
也得亏是她伊斯塔露，换了其它任意一个指定给江烨骨灰都扬了。
江烨也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小鸡啄米式地猛猛点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但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等下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伊斯塔露挑眉，催动相位转移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道：“什么？”
“一个或许能将那道裂口彻底补上的法子。等过到去我再研究一下。”
见江烨没说，伊斯塔露也不急于一时，点点头，再次催动相位转移。
瞬息间，二人掠过千万里，越过无法越过的无尽天堑，越过世界的门扉，来到提瓦特的最边缘地带。
比起先前还有几分梦幻色彩的原始胎海，这里黑压压的一片黑的可怕。
看不到什么其它的颜色，一眼过去只有黑，由浅到深明度不一的黑。若非这些黑色之间存在亮度差异，江烨简直要感觉自已被什么深渊巨物给吞入了腹中。
这里除开黑，唯一能依稀看见的色彩便是紫。
只不过那一道猩红光晕的暗紫色在视线中只是很小的一个光点，小到不确定了其方位仔细去看，扫过一眼便会将其无视的程度。
到了这里，就连先前一直在替他们照明的火团都起不了效果了，它所有的光几乎都被压制在了火舌表面，能逃出去的几缕也走不出多远便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的一干二净。
这个深度已经接近最底了，就算是江烨这个提瓦特超人在这也是难以保持先前的自如，需要有意调动将近三成的丰饶之力才能完全抵抗住此地的污染。
这还只是祂无意散发出的污染，经过了提瓦特的世界壁垒以及因陀罗尸身化作的封印削弱后的效果。
很难想象如果越过蛋壳出到星空直面祂，江烨能否坚持的过一秒的时间。
这也侧面印证了初代雷龙王因陀罗当年的强大，虽然他有着世界之力加身，有着天空岛调度极限范围的权能去做后援。
“我原以为到了这里你会被压制到只剩下三成的实力，但没想到……我低估你了。”
伊斯塔露也留意到了江烨身上的气息变化。
她自已倒还好，能够借助世界权能与污染对抗，并没有被压制那么多，还能够发挥出接近六成的实力。
“污染不像是普通的污染，拥有越高级别的力量对它的抗性似乎越强……”
江烨尝试着转换成元素力去对抗污染，体内的压力顷刻暴增，耳边同时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呓语声。
他只尝试了一瞬就转而使用回丰饶之力，压力太大了，并且污染的侵蚀是永久性的。
被污染夺走的元素力便不再属于他了，这样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无法抵抗。
很难想象因陀罗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他用的是光界力，那在力量层面上也是远远不如丰饶之力的。
伊斯塔露轻轻嗯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小型的锚点，交予了江烨。
“我没有办法去到提瓦特之外，需要你拿着这枚微缩锚点到因陀罗尸身所在的位置，然后再用注入元素力启动锚点，最后再把因陀罗的尸身移动回提瓦特的世界之内。”
她声音难得的低沉而严肃。
“在这里，我不会再和你矫情什么，若果真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我会立刻动用备用手段阻断你返回的路。”
“不过你放心，无论你如何，我们的约定我会践行到底，以我时间之执政，伊斯塔露的名义起誓。”
江烨面色凝重，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清楚伊斯塔露不是在和他说笑，真到了那个节骨眼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他……还有她自已。
“我亦如是。放心，真到了那个时候，但凡我尚存一丝神志，我都会想尽办法去往深空。刚才学的空间泡，或许等下就能派上用场了。”
伊斯塔露小嘴微张，脑袋歪了歪，她倒是没想到才学的空间泡这么快就能有用武之地了。
只是这个用武之地，是不是有点冷门了？
“那，我们走吧。”
握住伊斯塔露伸过来的小手，江烨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空间波动。
一瞬。
再从空间泡中跌出时，身边还是一片黑暗。
若非眼前庞大的像是一座小山的华丽身影，江烨都无法确定身处的方位。
眼前，是因陀罗虽已身死千年，却依旧巍峨如松坚定屹立着的身影。
他手持着神器天沼矛，身披着一身古代制式的龙鳞战甲，一头紫红相交的长发像是一团凝固了的火焰落在身后。
他身上的气息威严且沉重，就只是站在那里，仰望他的背影，像是看见了一座高耸山岳，让人难忍匍匐下跪的冲动。
以其身为界，一道紫红的光幕向着四周延展成一面半透明的屏障，约莫覆盖了以其为中心东南-西北走向长约百米的不规则裂隙。
能透过半透明的屏障看见对面的星空中，是一股股活物一般涌动着的流质，在一刻也不停息地、咚咚地冲撞着那道屏障。
“这就是……因陀罗所化作的封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