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乐呵呵的吃完午饭后,爷爷就带老檀去理发去了,两个妹妹跟屁虫似的也跟着去。
到了村口叶叔的理发铺子(说是理发铺子,其实也就是在自已家门口支了个摊子,门沿上挂着块写着理发两个字的布条子),老檀有点生硬的喊了声“叶叔,好久没见了。”
“大娃,真是稀客,出来啦?出来了好哇,要理发吧?”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老檀,叶叔表情有点别扭,长长的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孩子,真是作孽啊。”
老檀看向叶叔,笑着点点头,爷爷在旁边高兴的说:“理个精神点的,这头发太长了,看着就不得劲儿。”
“给大哥理个最帅的。”两个妹妹在边上笑嘻嘻的打趣着。
“哈哈哈哈,你们放心,一定给大娃收拾的精精神神的。”
说完就让老檀坐在镜子面前,叶叔拿着刮刀就开始理发了。
说到叶叔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没上过一天学堂,十多岁的年纪就自已出来闯荡了,当了不少学徒,小时候常听叶叔给自已讲,自已学过可多东西了,学过木匠活,但没人雇他,自已也没赚到啥钱,后面又改学了吹唢呐,想着家家户户红白喜事都用的上,兴许能赚钱,最后不知道为啥,也不了了之了。
到檀家村的时候,叶叔已经瞎了一只眼,老檀才出生不久,所以老檀算是叶叔看着长大的。
以前老檀也总爱问叶叔眼睛咋回事,但叶叔每次都是笑笑,打个咋呼眼就过去了,越往后,老檀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年近五十的叶叔,终身未娶媳妇,叶叔还做着屠夫的事,每到逢年过节村里要杀猪的时候,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大人都夸他猪杀的好,一刀毙命,不会让猪受太大罪,村里小孩却都不爱和他说话,大抵是怕他。
老檀不同,从小就爱去叶叔家玩,也爱向叶叔打听以前他在檀家村外的生活和所见所闻,叶叔因为没有孩子,也算是把老檀当成半个亲儿子对待,有啥好吃好玩的总想着留给他。
老檀在三岁的时候,发高烧一直不退,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算命先生身上,算命先生说老檀是撞了邪,得找个命硬、杀气重的人镇一镇。
太奶奶第一反应就是叶叔,说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啥,叶叔背着老檀杀了几次猪,病还真就好了,因为这个原因,爷爷一家都对叶叔感激的不得了,特别是太奶奶,恨不得把叶叔当大官供起来。
后续,爷爷奶奶也曾想过让叶叔当老檀的干爷(也就是干爹),但是被叶叔拒绝了,他说自已的命不好,又干着理发和屠夫的事儿,都是些伤阴德的事,怕祸害了老檀,听到叶叔这样说,爷爷奶奶也就没再开口提过这事儿。
“行了,大娃,你看看咋样?”
老檀的思绪被叶叔打断,叶叔拍拍老檀的肩膀,指了指边上,老檀明白,这是让自已去打点水把头再洗洗,老檀从凳子上起来,轻车熟路的去里屋拿盆舀水。
“大娃这腿还能治吗?”叶叔拿着毛巾掸了掸身上的发茬,顺势坐在了爷爷身边。
“这么长时间了,怕是不行了,唉。”
叶叔拿起桌上的水碗,递给爷爷,边让他放宽心,人还在就是最好的。
爷爷点点头。
“是啊,人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了。”
老檀洗好头发,又自顾自的把叶叔手里的毛巾直接往头上一擦,叶叔着急的打了老檀两下。
“你个傻孩子,这毛巾上全是发茬子,等会你身上有的你痒的,那里不是挂了条干净的吗?”
老檀嘿嘿的笑着说:“不碍事,再苦的环境都挺过来了,还怕这点发茬子?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住的那个猪圈,哈哈哈哈。”
老檀脸色没当一回事的说着,听的人可就不一样了,爷爷和妹妹包括叶叔,都流露出难过的神色,老檀见状只得继续说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吗?都过去了,哈哈哈哈哈。”
没人注意到老檀说这话时眼底流露的那缕忧伤。
“以后不提这事儿了,咱得往前看,那些不好的事就别提了。”爷爷满怀心事的看向老檀,直到老檀点了下头,爷爷才将眼睛移开。
“是啊,那些不好的事不提也罢,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大娃爹,你们就在我这吃饭吧,刚好我自已酿的酒还没尝鲜,咱今个就借大娃的光,倒点出来试试。”
“不了,他妈在家弄着呢,老叶,你晚上去我们家吃,好不容易大娃回来了,咱们一起,陪大娃喝两杯。”
叶叔没有拒绝,表示要带点自已的酒过去,爷爷正打算付理发钱,叶叔摆摆手说:“大娃理发我啥时候要过钱?咱自个的娃理个头发还能要钱吗?你这不是跟我见外吗?”
爷爷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说这次意义不一样,但看着叶叔认真的表情也没再继续给钱,爷爷让叶叔把门关了,一起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