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长啊,这五个娃儿可没法投胎啊。”
李星烛直勾勾盯了过去,那勾死人赶紧解释道:“这几个娃娃全都七魄不全。”
说着,勾死人朝着五鬼吹了口浊气,五鬼三魂七魄的状态立刻现象出来。
竟真如他所说,一个个全都七魄不全,尤其是那女娃,足足缺了三魄!
由于三魂主神识,七魄更多是元神勾连肉身的所在,所以李星烛之前完全没察觉这些鬼娃的异常。
“仙人啊,幽冥界律令可定死了,这三魂七魄不全的鬼是不许投胎的啊,否则生下来的娃儿定是天生残缺,八成是会夭折的。”
李星烛眉头皱了起来,“那这些缺魄鬼你们会如何处置?”
勾死人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深怕惹怒眼前这位。
“魂魄皆是天地来,既然入不了轮回了,那只能让他们魂归天地,消散在阳间啊。”
眼见李星烛眉角一挑似要发怒,那勾死人连忙求饶:“仙人啊,这不是我一个鬼差能决定的啊。我就算带他们上了黄泉路,后面的关门他们也过不去的。”
“可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那勾死人道:“若只是七魄走失了,还可用招魂引魄之法试试。可我看这几个娃儿去世可不止七日了,就算当初是七魄走失,现在也早就消散于世间了。”
“就没有其他补上残魄的法子?”
“这小人也有听说过,鬼修一脉中有重塑魂魄的秘法,但这些都太高深了,小人也未曾见过啊。”
李星烛见他说话不似有假,只能是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李星烛也收起了姿态,毕竟是自己把人给摄来的。
“劳烦差爷走一趟了。”
说着,从袖袍里摸出三道纸人符传了过去。
“魂鬼藏身这符咒中,有养神聚气的奇效,算是我给差爷走这一趟的报酬。”
那勾死人原本看着李星烛拿出符咒还吓了一跳,但听他一说,别人都能拘神了也犯不着诓骗自己,当即喜出望外,过去领了三道纸人。
“仙长若无其他事,那小人就撤退了。”
李星烛颔首应了,那勾死人顿时再次化作一道阴风,卷起两道符咒远远去了。
转身看向五个小鬼,李星烛嘘了口气。
“你们都听见了,这下可是想投胎都投不了了。”
李星烛本想解了这五个娃儿的禁锢,但想到又是一片嚷嚷就脑仁疼。
这下可摊上事儿了。
李星烛心中再次念起了《五鬼搬运术》的经咒,五个鬼娃再次被封闭了五识,摄入到五行鬼符中沉睡。
前生的记忆里,那《往生剑典》中有蓄养剑奴的法门,而剑奴的修行法,一部分就属于是鬼修的范畴。
日后倒是可以参考一番,如果可行,便试着让这五个小鬼试试鬼修的路子,自己总不能一辈子拿精血养着他们。
此间事了,李星烛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静室里坐下,李星烛打坐调息了一会。
今晚可还有最后一件事得去办。
那庞道元也是了不得,竟然在前身眼皮子底下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当初他只道是个小蚂蚱,便没有行那赶尽杀绝之事。
但今日可就不同了,那厮潜伏了近二十年,前些天日子突然摸到国师府来,便证明他有了打草惊蛇的底气,可不能再养虎为患。
李星烛大致也明白过来,赫连瑄当初潜入长梦园搜寻家眷,十有八九是要找她的亲妹,也就是慎儿。
只可惜姐妹当面不相识,她还差点斩杀了自己亲妹。
不用想,有庞道元这厮在她耳边吹风,这赫连瑄自然是恨自己入骨的。
但毕竟事出有因,此女也算是慎儿亲姐,李星烛倒可以饶她不死。
至于那庞道元嘛,今夜就得让他重归大道。
且先探探那厮境况。
平心,静气,凝神。
李星烛神游而出,片刻间已出现在那浣梧宫密室里。
此刻已入子时,赫连瑄此女倒是勤修不辍,现在都还在一边吐纳,一边温养剑胎。
在她那平行的双掌之间,那巴掌大的石剑正生出起伏的脉络来,显然,此女的修行又上了一层楼。
李星烛无意管她,在这石室里细细搜寻了一番,可始终没见着那庞道元身影。
不过李星烛相信他还在此处,毕竟它如今只是个元婴之身,而且上次自己神游过来,一开始也同样没有察觉到庞道元的存在,显然,这里应该设有一道藏虚阵法。
李星烛倒也不急,便在这守株待兔等他出来。
果如李星烛所料,半个多时辰后,这老鬼还真现身了。
“瑄儿,早些去歇息吧。”
赫连瑄过了片刻才缓缓收功,一脸面色沉重。
“老师,大战将近,我如今大周天已成,想尽力摸到双花之境的门槛,修成假婴。”
说到这,赫连瑄咬咬牙道:“老师,你还是把那《九重婴杀雷》的法门也传授我吧。来日若真是不敌那妖道,我便陪同师尊自爆元婴,凭我玲珑本源,外加九倍自爆之力,想来能为老师添些助力。”
李星烛在旁边听她这话一阵唏嘘,这丫头是有多恨自己呀,还一门心思要与他同归于尽。
对这《九重婴杀雷》他可得留个心眼了,庞道元毕竟生前半只脚入了三花聚顶,若真如赫连瑄所说,他这元婴自爆之力能扩至九倍,这汴月皇城应该会直接被夷为平地吧。
庞道元拿出老怀畅慰地口气,安抚道:“无须如此,若真到了那一步,老师我自能拉着那妖道陪葬。何况长安那边,再过月余应该就有动静回来了,到时候再联合栖月宫那位,有我们三方合围,这摘星大典便是这狗贼死期!”
说到这,庞道元已是心潮难耐,忿忿道:“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将他抽魂炼魄,永不超生!”
哼!想的倒是挺美。
李星烛还真是庆幸,还好赶上了今晚这出戏,否则自己一心盯着孙猴子,还真不知道已是内院起火。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居然跑长安去搬救兵了,这事儿可大可小,得看他请来的是谁。
还有栖月宫,难道那草包皇帝也铁了心要反他?
看来这番清洗后,这汴月国的皇室也该换换人了。
算算时间,如今不过九月初,摘星大典便落在十一月,而按照虎力给的时间,孙猴子一行应该是来年一月中下旬到车迟国。
正好了,提前一个月先把这内院清扫干净,然后再安心应付孙猴子那边。
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可今日倒是不能匆忙出手了。
一来李星烛现在也没把握应付这《九重婴杀雷》,还得从长计议。
二来嘛,现在可不能打草惊蛇,明处的敌人总比藏在暗处的好拿捏。
他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让汴月国潜藏的异党通通跳出来,到时候才好一网打尽。
说不得,那摘星大典时,他也只好血洗观星台了。
庞道元二人继续在那絮叨一番,不过所谈内容却转到了修行上。
半个时辰后,那老鬼才再次遁入到藏虚法阵里。
李星烛于是也收功回神,日后自己只怕得时刻盯梢着这边,不能漏了风吹草动。
唉,久在樊笼里,不得返自然啊。
只盼来年能早早了结这些恩怨杂事,然后往仙山大泽去寻访一番,顺便去那盛世大唐凑凑热闹。
时间一晃过去一个月。
正是暖阳高照的正午时候,一顶银白雕花的大轿从皇宫的正统门出来了。
宫外行人一见到白马开道,前后八位司仪随行撒花,就纷纷唯恐不及地避让开来,生怕惊了国师仪仗。
待到一行人在通城大道上去远了以后,宫门之中,才慢慢涌出一堆下朝的文官,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周围。
“咦,你们说今日那妖道为何这般好说话?”
“是啊,一开始虽说在极力阻拦,但后面松口也松的太快了。”
“本来老朽我还准备以头抢地,来他个血溅五步,为我文坛日后大兴搏一把。”
“你可省省吧。”
“以老夫看,应该和魏公请出的仙人遗宝有关。”
“是啊,不愧是诗仙留下的长毫和诗卷,文庙尚未建成,竟已开始勾连文运之气,可见这两件宝物在我汴月国文人学子心中,分量极重啊!”
“那妖道只怕也不敢得罪真仙,这才一下松了口。”
“这下好了,待到文庙建成,两件仙宝入庙得了供奉,来日我汴月文坛势必大兴,不用再看那妖道脸色!”
“唉,不知何时诗仙能再降我汴月国啊!”
众人一番私语,哪想早已入了隔墙耳。
大轿之内,李星烛收回神意,嘴角浅笑。
这文庙之事,日后便让这些书生们自己去折腾吧。
那两件遗宝和他可是气运相连的,李星烛只需日后寻个适当的时机,过去显露一番诗仙真身就好。
呵呵,真是好一片青幽幽待割的韭菜啊。
过去的这个月,由于需要盯着皇宫那边,李星烛大多数时间都留在了国师府参悟虚实大道。
中间跑回清风坳几趟,也都是为了查找典籍。
如今,那《抱剑图》的原本他直接传给了元行冲,《往生剑典》中他也摘取了一部分剑道精要出来,供这小子参考。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小子在道妙古界体悟了一回剑仙风采,所以修行可谓是势如破竹。
若只论人间武学,现在已经称得上后天高手了,迈入先天也是早晚的事。
然后便是那五个小鬼,李星烛从《往生剑典》中找到了鬼修的修行法,赐给五鬼以后,谁知这几个小家伙进境极快。
李星烛一番探查,这五个小鬼竟是分别生出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
这可是把他惊得够呛,他敢确定,这几个小家伙一开始可是没有灵根的。
难道是因为他们缺了魂魄?
又被关在五行符中?
又或者,还和自己的精血滋养有关?
此事李星烛暂时也没弄明白,好在五个小鬼已经在五行符中修行起来,李星烛也重新把这《五鬼搬运术》的符咒淬炼了一番。
有此宝在身,倒是弥补了李星烛在遁速上的不足,而且行进尤为持久,哪怕是比起擅长风遁的虎力,李星烛现在也有把握稳胜于他。
最后便是那桃树心了。
前身显然对炼器一道并不上心,清风坳藏书里唯一翻出的炼器典籍,还是本邪修之物。
但好在李星烛并不指望照着典籍原封不动的炼制法器,他更多是参考其中“炼形”这一环,都是些炼器的基本窍门。
种梅老人口中“塑炼真形”这一说法他倒是没看到,但书中在论述蕴有器灵的邪道法器互相吞噬时,给出了“元神淬炼”的说法。
大概意思是说,一旦邪器之间的吞噬炼化完成,存活的邪器会有一个孱弱期,若是修士与器灵心意相通,则可通过元神观想淬炼,引导它化为流体重塑器形。
李星烛推测,这“塑炼真形”八成也是这么个路子。
也正好最近这几天,桃树心终于完成了对《无字经》的吞噬,不仅表面上看不到那经卷裹缠的样子,生出的枝芽也收了回去,变回了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七尺柱形。
按之前种梅老人的提点,李星烛准备将他炼制成一口飞剑。
所以最近三日以来,李星烛借鉴了《往生剑典》凝练剑胎的路数,几乎每天都让他化为三寸大小,以元神包裹悬在掌心淬炼。
只要火候一到,便可开始化流重塑。
不过今日嘛,李星烛却不得不为了文庙之事暂缓炼形。
说来此事还有些蹊跷,这些文人们蛰伏了近两月,何以突然又闹腾了起来?
庞道元那边,他可是日日盯着的,最近并没有什么动作。
若是之前,李星烛自是全然不当回事,但庞道元所谓的三方合围却给他提了个醒,那宝月皇帝背后可能还藏了个修仙者。
今日文坛之事,没有皇帝在后面点头,那些文臣是断然不敢这般闹腾的。
所以,今日事起的缘由,就值得琢磨了。
难道,真是长安来人了?
想到此处,李星烛莫名感到有些心绪难安。
心中提了个醒,李星烛还是按捺下来,开始继续淬炼树心。
大轿缓缓折入了霜花街,眼看距离那国师府也不远了。
而就在此时,皇城之中最高的建筑观星台上,一个普通游侠儿打扮的青年人正直挺挺悬在栏槛上,俯瞰着整座汴月皇城。
更确切地说,他正俯视着霜花街上那顶银白小轿。
只见那游侠儿从背后取下一个古朴的剑匣,抱在身前,缓缓揭开盒面。
那盒中竟是填满一块平整浑白的琉璃石,隐约能看到,一柄古剑被封藏在石中。
“太清观第三十七代弟子褚无量,恭请九太之首,太合补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