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府上,灵瑕院内,一棵有些年岁的桃花树坐落于西南角。秋风萧瑟,带着点点寒意,吹落了一地的花瓣。
闺房内,窗户半开,一位少女静坐窗前欣赏着落英飞舞。她身穿一粉红缎衫,下罩烟纱散花裙,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斜斜插着一支简单却不俗的步摇,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容貌绝丽。
少女双眸含水,面似忧愁地望着一地落花,不知何故,心头涌起阵阵不适。
“公……小姐,你这样真是美极了。不过外面风大,关了窗吧,免得着凉。”丫鬟的叮咛扰乱了她的思绪,少女微微点头,进了内室。
“可惜不能常常这样。”谢汝自嘲地笑了笑。
“娘亲今日身体如何?”她轻轻开口,有些担忧。
“禀小姐,夫人还是和往常一般,日升时有些咳嗽,如今喝了药,在床上歇着了。”依竹恭顺地回着。
谢汝安了安心,吩咐道:“你去后院和阿瓶说一声,让他未时去后门处等我。”
“是。”依竹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谢汝坐在妆奁前,从抽屉内取出脂粉,对着镜子细细描绘着自已的脸。片刻后,她又从衣箱中拿出一件月白色男袍,束起头发,一个娇美灵动的少女成了个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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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后门处,一身黑色锦袍,容貌俊美的少年静静地等在原地,腰间还系着一根草绿色束带,手握一把长剑,剑柄之上,绘着青龙的图案,栩栩如生。但因为他脸上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虽然不失美感,但也令人难以亲近。
一袭白衣进入他的视线,少年的深邃的眸子里才泛起点点涟漪。
来人身着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
“阿瓶,走,随我去茶楼。”谢汝的声音清朗温柔,不似女子般的娇媚,细细听来,倒像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早些年间,谢汝兴趣广泛,琴棋书画略通一点,更上心的是一些偏门奇物。她看的书多且杂,自学了女扮男装的妆饰以及变音的技巧。出生起谢夫人就将她视作男子培养,再加上当今世上女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花了好些时日学的这本领确实让她便宜行事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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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一身白衣,临风而立,眉目清俊,清风吹来,衣袂飘逸如风,刹那就吸住了众人的视线。谢汝打着折扇,身姿挺拔,风流无比。绕是三三两两带着面纱的行人女子,瞧着这如此俊俏的公子哥,也不由得红了耳尖。
谢汝浑然未觉,时不时地还挑逗一下,真真像极了个花花公子。突然,前头一阵喧哗,好像还有少女的尖叫声,谢汝扇子一合,“阿瓶,走,去看看什么情况。”
“你给我过来,小娘们,你爹已经将你卖给我们了,你最好别不识相。”男人恶狠狠地说着,一把拽住女人的手。
“你放开我……放开我……” 少女一边哭一边求助地望着周围的人,渴望别人施以援手。
周围的人小声地议论着,有几个人仿佛想要开口,只见为首的那个男人说道:“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你们知道,这小娘们的爹欠我们多少钱吗?五十两!整整五十两银子!出不起的给老子离远点!”周围小声议论的人听到这话顿时不敢出声,只能同情地看着被抓住的姑娘,那几个本来想出头的也闭上了嘴,愤愤地看着眼前这几个抓人的流氓。
“不就是五十两嘛,本公子出了!”两名男子出现在那几个流氓面前,为首的一身萧萧白衫,面若冠玉,那张脸竟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站在他身后的黑袍公子,眼眸色如墨玉,深邃凌厉得似乎能一下子穿透人心。此刻,正冷冷地看着周围那些对谢汝不怀好意的眼神。
谢汝甩了一袋银子给那个为首的男人,“够了吗?够了就把本公子的人放了!”谢汝声音低了低,有些凌厉,一下子倒是震住了这些流氓。
为首的男人倒是有眼力,掂了掂银子,转而就将人送到了谢汝的面前,“够了够了,公子,这人是你的了。”又对着手下的人说道:“兄弟们,走!”
谢汝看着他们离开,目光才平和下来。她扶起地上的姑娘,轻声说道:“来,没事了,你放心”,又向站在后面的阿瓶递了个眼色,另拿了一袋银子放在她的手上,“这是给你的钱,你拿着它好好去生活。”
话落,谢汝准备离开。
只见女子突然拽住她的衣角,含泪说道:“公子,晓倩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您带着妾一起走吧!哪怕为奴为婢,妾也想常伴公子身侧。”
谢汝愣了一下,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柔声劝道:“姑娘,你不是还有家人吗?为何要与我走?”
晓倩见他如此温柔,啜泣声也小了些,“公子有所不知,我爹已经将我卖给了刚才抓我的人,如若我现在回去,恐怕……恐怕他还会将我卖与旁人。”
谢汝听完后,递给她一条手帕,却不言语。自然,她可怜这女子的遭遇,但却不能给她承诺。
晓倩见他不再开口,神情绝望了些,“若公子嫌弃晓倩,那我不如以死自证清白。”
她刚想有些动作,谢汝赶忙拦下,“姑娘何必自缢,是我给不了姑娘想要的。我已有婚约,又宠爱她,早已答应不会纳妾。”
晓倩愣愣的望着他,似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在漓阳城,即便是平常人家,除去一个正妻,也会有一两个小妾。更何况这人的穿着长相,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却如此作为,属实让她难以置信。
谢汝不知道刚说的那番话令人多震撼,只不过是随意捏造的借口,更何况,“他”确实也纳不了妾。
“公子是个痴情人,晓倩不敢肖想,求公子让我陪在您身边伺候您,就算是为婢,也是好的。”
“姑娘何须自贱,我身边并不缺人伺候。”谢汝看着这个啜泣的女子,叹了口气,“若姑娘非要跟着我,那便来吧。”
阿瓶听到自家主子的回答,轻轻地皱了皱眉。他看向面色如常的谢汝,又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晓倩,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