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吟是丑时把阿念带出来的,如今已经是卯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子里雀鸟叽叽喳喳热闹起来,云层之间有微光发散出来,晶莹的露珠悬挂在叶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木叶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阿念嘟着嘴抱怨的看着自已的裙摆,脏兮兮的:“你们这些贱民,竟敢抓我,脏死了!”她打不过别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阿吟身后。
“没办法,我们不想打架,你哥哥太狡猾了,只能抓你为人质了!你表哥思量之间,总要掂量掂量你吧!”阿吟耐心的解释道。
“那是,我哥哥最好了!”阿念很是得意。
“那你哥哥和爹爹谁最好!”
“你个笨蛋,哥哥代表的是未来,爹爹代表的是过去!”
阿吟看着阿念鲜活又生动的模样,微微有些怜悯,黑帝统一大荒是势在必行的。前世听说过皓翎王姬以国为嫁妆,嫁给了西炎玱玹,轩辕双后并立,皓翎忆长居五神山,但是在此之前,这个小公主也上过战场!但是具体情况的却不清楚了。
在其位,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身处权力顶峰又如何?还是有那么多求而不得!
突然远处有鸟群惊起,阿吟微微立足,歪头看向身边的女子:“你哥哥到了!”
阿念皱眉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吟并没有理会他,不一会儿,一群人果然飞纵而来,领头之人容貌出众,眉眼之间俯瞰苍生,不容置喙的威仪,不愧是未来的大荒之主。
此时轩的眼神锋利,眉宇间是浓浓的戾气,一群人围上了阿吟。
“哥哥!”阿念见他来了,一头扎进轩的怀,似有些委屈。
轩没有着急处理阿吟,而是轻拍着阿念的背,柔声安慰着阿念。
轩柔上下打量着阿念,除了有些凌乱,连个红印子都没有,温声问道:“他们伤害你没有?有没有受伤?”
阿念皱眉:“这个姑娘就是打晕了我,什么也没做,还教了我一个小小的术法!”
轩有些疑惑:“她竟然什么都没做?”
“嗯!肯定是哥哥太厉害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轩朝阿念笑了笑,随后眼神锋利的盯向阿吟,倒是微微一愣,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衣,带着一个黑色的兜帽衬得她肤白如雪,姿容出众,眉宇间丝毫没有当阶下囚的觉悟,面对如此多的人,丝毫没有惧色,气质出尘,不卑不亢。
“姑娘既然敢抓我妹妹做人质,就要做好被抓的觉悟!”语气有些森然。
“我想走,你也拦不住,阿念姑娘我已经送到了!就看你留不留的下我了!”阿吟清清浅浅的说道,语气十分平和。
“拿下!”随着轩话音刚落,他的属下就朝阿吟冲了上去。
阿吟双手执短剑,眼神一转,身形飘逸灵活,冲进人群里,剑法凌厉,却无伤人之意!愣是从人群中撕开了一个缺口,然后回头一笑,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恐不安,这是什么功法?竟然瞬移消失了,连飞兽都不用?
轩微微眯眼,脸上看不出神色,声音有些冷冽:“难怪能轻而易举的掳走你!”
阿念拉了拉轩的袖子:“哥哥,我看她好像没什么坏心!”
轩看着阿念微微一笑:“阿念,这世间上,坏人不会在头上贴一个我是坏人的字样,还是须得小心谨慎”
“是是是,哥哥说的对!”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
“嗯!”
轩回头看了一眼,一边回应阿念一边暗暗思索,这个女子如此高强的灵力,为何大荒之上从来没听说过,倒是昨夜回来的人说一个看身形疑是女子帮了相柳,他们损失有点惨重。想来就是这个女子吧!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
此番天已经大亮了,太阳逐渐升起来,层峦叠嶂,云雾缭绕,映的山上黄澄澄的,好似云中仙境。
等人走远之后,阿吟一闪又回到原地,抬脚也往清水镇走去,忙活一天一夜了,回去歇歇,昨夜匆匆忙忙的,相柳给自已打整的园子还没好好查看呢,也不知道他那边事情解决的如何了。
相柳回到军营,立即安排军医熬药,让受瘴气侵蚀的士兵们早日恢复,转身又向义父汇报之后,回到营帐里处理军务。忙了几日,见士兵们喝了药大都好转了不少,他这才放心离开军营,前往清水镇。
相柳身形一闪先去了隔壁,玟小六在家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晒太阳,生活好不美哉。
叶十七殷勤的在旁边晒药材,小六跟着大爷一样指挥那种药材需要晒干,那种药材需要阴干,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盘卤货,玟小六拎着一个鸡爪子嗦着。
叶十七还宠溺的看着玟小六,丝毫不在意他的粗俗。
相柳扫了一眼,本想跟他说一声的,看样子也不必了,来时静悄悄的,去时还是静悄悄的。
倒是玟小六下意识的看向了相柳待过的地方,感觉莫名其妙的。
相柳站在院墙上,看着在园子给花浇水的阿吟,时不时的低头嗅了嗅花香,人比花娇。她穿着了一身淡黄色的裙衫,是他给她准备的,很合身,也很适合她。
“来了就下来吧!”阿吟头也不抬,专心点浇花。
“蝴蝶兰不宜多浇水,会涝死的!”相柳跃下墙头,走到阿吟面前,接过手上的水瓢。熟练的给某些花浇水,一看就特别熟悉各个品种花的养殖方法。
阿吟表情讪讪的,原来如此,她老怕把花给渴死了,就给它们多多的浇水的,然后过段时间叶子黄了,再过段时间就死翘翘了。
等忙活完之后,二人洗了手,也悠闲的在后院梅树下躺着。
阿吟睁着大眼睛看向头顶茂盛的树叶,有阳光透过缝隙,打在脸上明暗不定。微微歪头看向旁边的人,光打在脸上,白皙光滑,比女子的皮肤还好,睫毛深深的,当他看向你时,仿佛又神情款款,冷漠无情又风姿卓然。
阿吟闭上眼,轻轻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那就好,辰荣士兵呢?”
“喝了药,都在慢慢恢复过来!”
“嗯!”
一时无话,相柳察觉到她在看自已 有很多想问的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忙碌了几天,时刻紧绷着,似乎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放下所有防备,彻底放松下来。
他手指摩挲着旁边扶手,下意识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发出邦邦邦的声音。睁眼看着正上方那根被风吹的摇摆不定的枝叶 眼神微凝,后又把目光落在阿吟的脸上,似是在揣测她的心思。
许久,他才轻轻叹口气,语气有些复杂:“阿吟!如今可愿意跟我说了!这些年你……?”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你问我可以回答你!”阿吟轻轻说道。
“我想知道这些年,你发生的一切!当年在元宵会上……后来如何了?”
阿吟睁开眼睛复又闭上,浅浅的叹了一声:“当年你不见了后,我和辛归在登封城,找了你很久,四下打听皆没有你的身影,我在登封城待了几年,一家一家的找,可是我找不到。
我不知道你是生是死,辛归都劝我放弃了,我不相信,就一座一座城城找,也因此在大荒游历了很多年。”
阿吟自嘲一笑。随后又幽幽继续说道:“大概是四百多年以前在中原。我在一个富豪家里查探,才知道有地下死斗场这个地方的存在,据说有一个九头蛇妖竟然逃出去了。我四下寻找,一直在鹿吴山被那个死鸟儿抓了,等我出来已经过了几十年,再也寻不到你的踪迹了。
再后来我阴差阳错的来了这里,没想到后来辰荣士兵大败,洪江将军带着残余的人退到此地,后面才再次见到你。”
相柳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复杂。他沉默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原来如此!”
“你呢?你到底去哪儿?当年发生了什么?”阿吟转头看着相柳,二人四目相对。
“当年那出傩戏太多人了,我被人流裹挟离你们越来越远,后来我被人打晕了,被他卖到死斗场,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只剩下杀戮!”相柳轻笑一声。
“打晕你的是谁!”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镇上遇到的那个无恶不作的医馆老板吗?他的身后是城主的小妾这个姐姐,到他们那个阶层,自然能接触死斗场这个存在了。当年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其中包含了医馆老板的义弟,他怀恨在心,请了他姐姐牵线,找人一路跟踪我们,那么好的时机,自然不会错过。后来把我打晕,卖到死斗场了!”
阿吟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手指紧紧的按住胸口,痛的有些喘不上气了!竟是如此。当年几个人刚刚入世,根本不懂人心险恶,也不知道怀璧其罪,更不知道掩饰,如此才被人轻而易举的毁了一生,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没有改变。
相柳见她脸色不对,坐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妨,都过去了!”
阿吟平复了好一会儿,安慰自已到没关系没关系,还是有不一样的,她一定可以的!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阿吟,那辛归呢?她去哪儿了!”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当年的事叙述了一遍,血淋淋的,痛的她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后来我就把她葬在苍梧之野了!”
相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难怪她不敢与别人同行,她在害怕,害怕牵连别人。
“阿吟,你为何要瞒着我?不肯见我?”相柳沉默片刻,眼里全是执着。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你经历那么多苦难,我不敢见你!”阿吟笑的有些苦涩。
“那好,那这次你明明知道我认出你了,你为何还躲?”
“相柳你看,跟着我身边的,好像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我……”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声音越发低不可闻。
相柳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那你又为何再次出现呢?”
“相柳,我知道你的选择你的责任,我没有想要改变它,但是我也不想和你再次分开,至少我想站在你身边,无论以什么之名都好,我们这几百年一直在错过,我…… !”
她似乎有些紧张,两手不知觉的相互揉搓着,却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已!相柳心中的那根弦的,啪~断了!有欣喜有无奈也有对她的心痛,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
相柳站起身,站在阿吟面前,墨色的眸子里各种情绪翻涌,阿吟有些手足无措。相柳拉着她的手,把人往自已怀里一带,紧紧相拥,不留一丝缝隙。
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遇到一点点温暖,然后就会紧紧抓着,至死不放。
“阿吟,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了!”相柳将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头顶,语气深沉。
阿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懵了一下,随后,鼻尖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清冽的味道仿佛自冰雪之中传出来的。她有些贪婪的轻吸了一口气,上手搂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的胸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