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腊月二十七一早,文秀就起来了,到厨屋看看想找点活干。她看到妈妈和大嫂在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地准备过年,自已能插手干的活不多,但是自已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找事做。
她问妈:“妈,有啥需要我干的活赶快让我干吧。”
妈笑着说:“这个秀秀,以前过年时候很少知道帮着干活,今天突然长大了,咱家还没蒸馍,还没炸豆腐、油条、糖糕,还没煮肉,你帮着你大嫂、大哥干点活吧,也学学干活,以后到婆家就知道咋干了。”其实文秀也有这意思,她是准备去婆家帮婆婆干活的。
大嫂打趣说:“秀秀,咱家的活不多,咱妈都安排好了,还有我和你大哥呢,不愁干。你还是去婆家看看吧,你婆婆岁数大了,别让累着她,你去干一点是一点。”
文秀不满地说:“大嫂你就笑话我吧,我今年不去贾庄了。”
大嫂毫不迟疑地说:“你不去那可不中,谁都知道秀秀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媳妇儿,得来这个名声不容易,你可不能随便就放弃了。”
文秀抗议说:“你就胡说吧,我有啥名声?比俺大嫂差十万八千里呢,大嫂才是温柔贤惠的好媳妇儿呢。”
大嫂玩笑说:“前几天我去贾庄,一打听酆佩轩家,好几个人争着给我说他家在哪,他家的情况,都说他家定了个好媳妇儿,说看看人家,郎才女貌,自由恋爱,特别般配的小两口。我心里想,看看俺这妹妹,真是不得了啊。”
文秀没好气地说:“你就出我的洋相吧,对你有啥好处?”
大嫂不甘示弱地说:“好你个秀秀,我说你一圈好话,你还对我意见越来越大了,你把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我以后不教你做饭做衣服了,让你啥也不会,你就是嫁过去,也让酆佩轩把你打回来,看你还能不能?”
文秀“嘿嘿”笑了,说:“看看,还是俺嫂子厉害,谁敢得罪嫂子呀?俺在婆家挨了打还指望嫂子去给俺出气呢。”
大嫂风趣地说:“那倒是用不着,谁敢打你呀?你打人家差不多,你那么厉害,在婆家没人敢惹你。”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嗯,我厉害,不是找打吗?”
她接着说:“你别给我绕圈了,赶快给我派活干吧。”
大嫂想了想说:“今天该蒸馍了,你问问咱妈蒸多少斤面的馍,都蒸什么样的馍?我去发面。”文秀去问妈,蒸什么馍,蒸多少斤面。妈边想边说:“先发三十斤面吧,还按往年那样蒸点豆沙包、糖包、花糕、咸花卷,还有馒头,大概就这些吧。对,还可以蒸一些肉包、素包。你们看还需要蒸什么就蒸什么。”
文秀惊讶地说:“这么多呀?我记不住了。”
妈不在乎地说:“你去吧,你大嫂都知道,没有她不知道的。”文秀一想,也是这样的,大嫂就是故意请示请示妈,其实她什么都知道。文秀想明白了,以后自已也这样做,啥事先请示婆婆,婆婆说了再做,婆婆会很高兴。如果婆婆没想到的事情,自已可以婉转地提醒婆婆,待她说出来马上表示赞同,然后去做,这样婆婆也会很喜欢。文秀暗自感叹又学了一招,不仅学了一招,而且能举一反三,充分发挥,她暗自得意地笑了。
文秀到厨屋大嫂那里,把妈说的蒸馍的话说了一遍,大嫂问道:“每一样蒸多少?”文秀一怔,说:“我只问了蒸什么,没问蒸多少。”大嫂催她说:“快去再问问。”文秀不情愿地说:“你看着办吧,哪能什么都问呢?我不去问了,要问你去问。”大嫂笑了,说:“你个秀秀,透精透精的,啥事到你这,没有不透的。”文秀不满地说:“得了吧,你才透精呢。我还不是跟你的通讯员似的,腿都跑断了?”大嫂正经说:“好了,咱们发面吧,这有酵头,拿来大盆,洗一洗,发面。估计发好面就到下午或晚上了,干脆晚上蒸馍吧,秀秀,你吃过早饭会出去吧?晚上回来咱俩一起蒸馍,好不好?”文秀不假思索地说:“好,我回来蒸馍。”大嫂笑了,文秀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大嫂摇摇头说:“没什么,我想着你该去贾庄一趟,可能有一些零碎的东西需要买,等一会儿我看看,缺什么你顺便捎回来。”文秀爽快地说:“好,没问题。”文秀知道,大嫂是笑她心里想着婆家,肯定要去婆家的,只不过不说破而已。
于是,姑嫂两人洗盆、搲面,发上面。又把要蒸豆包的红豆先泡上,然后煮一下,做成豆馅;把肉包馅、菜包馅都准备好;把红枣洗干净,准备蒸花糕用;等等。这些都是在大嫂的指导下做的,文秀也很用心地学。有她不太明白的,就问妈和大嫂。大嫂知道她急迫想学做家务活的想法,也很用心地教她,她心灵手巧,一点就透,学得挺快。她很勤快,抢着干活,所以大嫂很喜欢她。以前她还上学,这些家务活干的不多,现在她意识到该学该干了,所以她迫不及待地要干,而且要干好。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干啥,不干是不干,只要干了就要干好,干起来就一丝不苟,不希望有任何瑕疵。
她们干活的过程中,妈过来要帮忙,大嫂拦着说:“妈,您歇着吧,我跟秀秀在这干,已经插不进来手了。”妈笑着说:“今年秀秀长大了,想干活的劲头好大。秀秀,你多帮帮你大嫂,也好好学学干活,以后到婆家用得着的。”大嫂风趣地说:“秀秀一到婆家就大显身手,里里外外一把手,你婆家人都会被你哄得笑呵呵的。”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嗯,还不把我累死?”大嫂笑着说:“你乐在其中,一点不觉得累,还一边干活一边唱歌呢。”文秀没好气地说:“滚你的吧,就没有好话。”
大嫂一本正经地说:“秀秀,你在婆家也是老大,以后要操的心可是不少啊。咱家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到人家家当牛做马,感觉委屈不委屈?”文秀装作无奈的样子说:“能不感觉委屈吗?委屈怎么办?不是还得照样干?你既然嫁了他,就不能怕委屈。”
大嫂笑了,说:“秀秀,你别怕,你公公婆婆都是明白事理的老人,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就像咱家,爸妈对我好得很,我就是累点也甘心情愿,一家人和睦相处,比什么都好。你到婆家也一样,公公婆婆肯定对你好。”
文秀点点头说:“他家的人都是老实人,也明白事理,估计我过门了辛苦难免,但是不会受气。”
大嫂玩笑说:“咱秀秀这么能干,又这么刚强,是个厉害角色。一般的男人根本收拾不住,也只有酆佩轩才收拾得住你,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大嫂接着说:“好奇怪啊,文秀这样一个聪明能干、刚强厉害的女生,还那么漂亮,条件那么好,偏偏就非酆佩轩不嫁,他家境很一般,人也长得不出众,嘿嘿,咱秀秀就非嫁他不可,看来酆佩轩不是一般人物。”
文秀冷冷地说:“嗯,他三头六臂,神了。”
大嫂正经说:“秀秀你别说,是不是这样?酆佩轩肯定有他的魅力,不然你不会对他那么痴心。”
文秀抢白说:“谁痴心了?不就找个对象吗?有啥痴心不痴心?”
大嫂试探着问她:“除了你,贾庄高中还有没有其他女生对酆佩轩有意思?”
文秀抬杠似地说:“我能去挨个女生问问,‘你们对酆佩轩有意思没有?’他那个土的掉渣的样子,谁会看上他?不过,他打架那次,我分明看到,有些女生看他的眼神有点意思,包括那个大城市来复读的漂亮女孩白小洁,看上去眼神也有点不一样。”
大嫂吃惊地说:“真的?那酆佩轩的确了不起。”
文秀进一步解释说:“我现在还跟白小洁通信呢,我知道她现在对佩轩有意思,不过人家知道不可能,没有跟我抢的意思。只是说佩轩是个好男生,还要我珍惜他呢,嘿嘿。”
大嫂不无担忧地说:“那秀秀你可是要看好酆佩轩啊,别让他跟 别人跑了。”
文秀不在乎地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再看得紧也没用,再说,动不动就跟别人跑了的人值得我看他吗?跑了就跑了,一点不值得可惜。他才不会跑呢,我也不会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清楚。我跟他,谁都不会跟别人跑,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有时候可能会有点误会,但是不会影响我跟他的关系。”
大嫂听得出来,他俩还是会有误会的。在大嫂看来,这时候两个人不经常在一起,一旦发生误会,就不太容易消除,所以做事说话都应该注意。于是她语重心长地警告她说:“秀秀,你们俩还没有成亲,还是要注意一点,凡事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关公还会大意失荆州呢,你也要注意,要注意自已,凡事不可过分,知道吗?小误会没什么,可是一旦产生大误会,就麻烦了,会有很大危险的。秀秀你也一定要小心。”
文秀不自觉地说漏了嘴,不过大嫂说的句句在理,不由她不听。她认真地说:“大嫂你说得对,我知道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也要注意方式,不会出问题的。”文秀听了大嫂的话,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因为她这次跟佩轩的误会差一点影响到他俩的关系,虽然两个人现在消除了误会,和好如初,但是她心里仍然心有余悸。她想,大嫂说得对,不能不小心谨慎。只是她也想到,佩轩目光深透,会看明白真相的,所以,只要她的心是爱他的,他是能够明白的,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误会了。她同时也想到,两人能够和好如初,也是由于自已特别坚决地去跟佩轩说明一切,去争取他的原谅,才最终和好如初的,根本问题还在于她对佩轩爱的太深,她是不能失去佩轩的,失去佩轩,她会绝望的。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去找佩轩,才最终解除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如果她稍微松懈,可能现在她和佩轩之间就形同路人了。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文秀想着心事,干活不自觉就慢了下来,大嫂看在眼里,心里一惊;再看看文秀的脸色,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由得让她觉得文秀有什么心事。她想,难道文秀另外有想法了吗?应该不会。她对酆佩轩那么痴情,不会另外有想法的,何况酆佩轩又考上了P大,她肯定不会变心的。难道酆佩轩会变心?看上去不可能,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不过两个人发生一点小误会是可能的,他俩那么深的感情不会变的,何况他俩都是特别聪明的人。这样一想,大嫂也就释然了,不再为文秀操心。
文秀在大嫂的指导下,发上了面,把蒸馍的准备工作都提前做好了,只等面发好以后蒸馍了。这时候妈也做好了早饭,喊一家人来吃饭,一家人起来洗漱完了都来吃饭。文秀赶快去给每个人盛饭,又把妈炒好的菜端到饭桌上,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
大哥一边吃饭,一边问文秀:“秀秀,你们华北冶金集团公司有几个叫韩文秀的女同志呀?”
文秀不解地说:“不知道,好像除了我之外,不知道还有谁叫这个名字,大哥怎么问这个?”
大哥疑惑地说:“《安阳日报》上登的地区劳动模范,你们公司是一个叫韩文秀的女同志,所以我才问你,你们单位有几个叫韩文秀的女同志。你知道这事不知道?”
文秀笑了,说:“我当然知道了。”
爸爸直接说:“那就是秀秀,她是单位唯一的地区劳动模范。”
大哥吃惊地说:“是吗?我想着秀秀才上班半年,不可能是她,谁知道真是她!太不可思议了。”
爸爸开心地说:“昨天秀秀说了,他们公司报上去了,还是地委聂书记和行署单专员亲自定的,说她为安阳做出了很大贡献。”
大嫂也吃惊地说:“秀秀好了不起啊。”
文秀不在乎地说:“都是碰巧的事,天上掉下个馅饼,砸着我了,就这么回事。”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高兴地说着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