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感界限
二十四
年很快就过去了,人们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学习和劳作之中。开学了,酆佩轩和韩文秀都去学校复习功课了。学校里已经传开他俩定亲的消息,但是他俩都否认。在学校两人依然装作没有关系的样子,各自做自已的事。
不过两个人也时不时约会,放学以后,有时候两个人去西门外的路上一块回家。佩轩也经常帮文秀复习功课,不过文秀的成绩也没有太大提高,她说自已太笨了,不适合读书考大学,佩轩经常鼓励她。两人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家里的认可,顾忌也就少了许多,不过两人还是等到天黑了,趁没人的时候才敢拥吻在一起。
天渐渐暖和起来,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单薄了,杏花、桃花、梨花陆续开了,树发绿芽了,路边的麦子开始往上生长。突然的一场雪让人们措手不及,把许多人冻感冒了。
这天,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有27℃,上午太阳高照,温度越来越高,到中午的时候大约有25℃,但是到了下午突然变天了,刮起了寒风,下起了雪,温度一下降了下来。这天文秀穿的衣服也不多,突然的变天把她冻得发抖。处在恋爱中的女生肯定是爱美的,虽然她一向是比较内敛的女孩,但是也难免会穿的单薄,因为前几天天气都达到了十几度甚至二十多度,棉衣都脱掉了,有的同学甚至毛衣都脱掉了,文秀就是这样,她上身只穿了两层单衣,在教室里还不怎么觉得冷,因为教室里人多,可是放学一出教室,冻得发抖。佩轩因为没有毛衣,里面穿了一件粗布衬衣,外面穿了一件不太厚的棉衣。放学了,他看到文秀穿的少,趁文秀去骑自行车的时候,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径直走到她面前,他看看自已的棉衣还算干净,于是就脱下棉衣直接递给文秀,说:“天太冷了,你穿的衣服少,会冻出病来的,快穿上这件棉袄。”
文秀看着佩轩说:“你穿一件衬衣,怎么行?”
佩轩不在乎地说:“我跑步回家,没事。”
文秀抗议说:“不行,我不穿。”
佩轩哄她说:“听话,快穿上。”
文秀干脆地说:“不。”
佩轩瞪着眼厉声说:“穿上!”
说着,他把棉衣递给她,马上大步走了。
文秀吓了一跳,楞在了那里,她从来没见过佩轩发那么大火,赶快拿着棉衣穿上,骑车回家了。
路上她想着,就笑了:没见过他发脾气呢,这次总算见到了,这么凶啊。哼,我要不听他的,说不定他还打我呢。不过,穿上佩轩的棉衣,她一点没觉得冷,棉衣还有他的体温,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暖意。她庆幸自已没看错人,这个人关心她胜过关心他自已,她认定这个人就是她一辈子要跟的人。
一路骑车狂奔,没多久就到家了,赶快进自已屋里,她还有点不舍得脱下佩轩的棉衣,虽然这棉衣有点土气,但是它既温暖了她的身体,也温暖了她的心。不过她想到,让大嫂看到又该笑话自已了,于是就脱下棉衣,穿上自已的毛衣,把佩轩的棉衣紧紧抱在怀里一会,感觉就像抱着佩轩一样,然后收起来,准备明天给他捎到学校。她还为他担心:他上身只穿一件衬衣,会不会冻出病来?
佩轩上身只穿件衬衣,迎着小雪花,大步向家里走去。他身体好,天气稍冷稍热他都不在乎,觉得有点冷,就跑步,这样一路小跑回到家,赶快找了一件棉衣穿上。他想,不知道文秀穿上他的棉衣还会不会冷,应该差不多,即使冷也不会太冷。不过她好像没有戴手套,肯定手会冷。这个妞啊,不管天气,只管少穿衣服,很容易感冒,回头要好好嘱咐嘱咐她。
家里爹娘都还没有下工回来,弟弟也没从学校回来,于是他就烧火做饭。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往灶里填柴禾,把水烧开,往锅里糊玉米糁,再煮一会,就好了。同时,在大铁锅里放上箅子,把菜窝头和白面膜放到箅子上,再盖上锅盖,把这些馍馏好。平时都是谁先回家谁做饭,佩轩很少早回来,所以他做饭最少。高中之前一般是弟弟小根放学回家做饭,他放学拉上拉车去拉土积肥,也是挣工分的一种方式。
第二天,文秀穿了毛衣,又穿了棉衣,用一个小包装上佩轩的棉衣,去上学。放学的时候,她朝佩轩看去,与他的目光对接,点点头,两人就又去西门外的路上了。
佩轩从文秀手里接过自行车,文秀在旁边走。
文秀关切地问道:“你昨天冻着没有?”
佩轩不在乎地说:“没有,我大步走或者小跑,到家就赶快穿上棉衣了。你昨天冻着手了吧?我看你没戴手套。”
文秀拍拍书包说:“我有手套,在书包里。”
佩轩嘱咐她说:“这季节的天没准,一会冬天,一会夏天。前几天是冬天一下子到夏天了,昨天又从夏天回到冬天了。所以穿衣服要注意,宁可多穿,不可少穿。俺娘经常说,饿不饿捎干粮,冷不冷捎衣裳。虽然是老话,却是很有道理的。”
文秀随口说:“你娘说的话,俺可不敢说不对。”
佩轩逗她说:“看上去你挺不服气的,以后你当家。”
文秀打趣说:“那可不敢,俺到婆家就是一个小媳妇儿,肯定听婆婆的,俺还怕丈夫捶俺呢。”
佩轩装作不满的样子说:“你就跟我贫嘴吧。”
文秀俏皮地说:“嘻嘻嘻,光兴你贫嘴,不兴俺贫几句?我知道,婆婆是个好婆婆,疼我还来不及呢,不会对我不好。”
佩轩认真地说:“那倒是,你知道就好。我娘说,我奶奶对她也算是不错了,那时候婆婆普遍对儿媳妇不好,千年媳妇熬成婆嘛,所以我奶奶对我娘也有不满的地方,我娘说她一定要对儿媳妇好,不给儿媳妇说婆婆不好的机会。我娘对我奶奶是非常好的,奶奶活到八十五,最后她只认得我娘,连我爹都不认识了。她娘家的两个侄媳妇来走亲戚,奶奶说,“两个女人是谁呀?”两个侄媳妇赶快过来说,‘姑姑,我们是二黑家的和锁子家的。’奶奶说,‘我都不认得了,我只认得我儿媳妇,她天天给我吃的,给我喂饭。’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娘在给奶奶喂饭的时候,我弟弟在下面抱着我娘的腿哭,我娘也顾不上,等给我奶奶喂过饭了,才给我弟弟喂饭。”
文秀听了,非常感动,恳切地说:“我好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婆婆,她是我的榜样,我也会对公公婆婆好的。”
佩轩感动地说:“我娘难得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她对你也特别满意。”
文秀认真地说:“我知道,那天给了那么多的见面礼,我真的觉得不应该。”
佩轩若有所思地说:“我娘经常说,人心换人心嘛,你想人家对你好,你首先要对人家好。”
文秀知道,婆婆是个非常善良的老人,是一个肯替别人着想的厚道人,她真诚地对佩轩说:“你娘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以后多听她的话。”
佩轩也诚恳地说:“你这么好,我们一家都会感谢你的。”
文秀不好意思地说:“看你还跟我客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佩轩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媳妇儿。”
文秀话锋一转,说:“那你昨天还对我凶巴巴的?”
佩轩不满地说:“你不听话。”
文秀抗议说:“你说什么人家都要听你的?你只穿一件衬衣,冻坏了怎么办?”
佩轩不在乎地说:“我身体棒,没事;你已经冻得发抖了,还不肯听话。”
文秀撒娇说:“那你也不能凶巴巴的。”
佩轩拿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你马上就会冻出病,知道吗?吵你是轻的,再不听话,看我不捶你。”
文秀娇嗔道:“哼!捶我?我现在就捶你。”举起拳头就打在佩轩身上。
佩轩笑话她说:“你就闹吧。”
文秀耍赖说:“我就要闹,看你还对我凶不凶?”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也没有人。佩轩停下车,一把把她抓过来,吻上了她。两人吻了好一会,文秀轻轻说:“我好爱你。”
佩轩笑着说:“我也爱你,你就是我的小狐狸精。”
说着,文秀又抱住佩轩,和他吻在一起。
文秀兴奋地说:“你咋对我这么好啊?我好幸福。”
佩轩认真地说:“你是我的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对你再好,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对我更好。”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才不是呢,我比不上你对我好。”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为了咱们永久的幸福,我必须努力考上大学。”
文秀鼓励他说:“你努力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跟你的。”
佩轩接着说:“如果我考不上,咱俩就散伙。”
文秀一听这话,蹲下哭了。佩轩怎么拉她也拉不起来,他知道,他捅了马蜂窝,怎么劝,文秀也不听,就是哭。
佩轩歉意地地说:“好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起来吧,我听你的,以后不说这话了。”
文秀一边哭,一边说:“你的心坏了,我再也不信你了。”
佩轩本来还想说,如果考不上大学,他没脸见她家人。可是,看她这样子,也不敢说了。
佩轩直接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不好?你起来打我吧。”
文秀委屈地说:“我才不打你呢,你动不动就要跟我散伙,我打你,你才散伙呢。呜呜呜......”
佩轩认真地说:“我不跟你散伙。”
文秀瞪着他说:“你必须保证,永远不跟我散伙!”
佩轩郑重地说:“好,我保证,永远不跟你散伙。起来吧。”
文秀厉声说:“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佩轩保证说:“好,我不说。”
文秀紧追不舍:“你要说了怎么办?”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文秀伸出手来说:“你拉我起来。”
佩轩伸双手拉文秀起来,他想抱住文秀,文秀拒绝了。她举起双拳,雨点般打在他身上。
佩轩叫一声:“好疼!”
文秀狠狠地说:“就得让你疼,看你还胡说不胡说?”
佩轩嬉皮笑脸地说:“别打了,老婆,俺知道错了。”
文秀不满地说:“哼!你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着,又哭了。
佩轩听不得她的哭声,一听心就软了。
佩轩掏出她的手绢,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别哭了,你还打我吧。”
文秀一副可怜的样子,带着哭腔说:“人家像你那么狠心?”
她接着质问佩轩:“我问你,你爱我不爱?”
佩轩毫不犹豫地说:“我说过好多次了,爱你。”
文秀盯着他说:“你再说一遍。”
佩轩很庄重地说:“文秀,我爱你。”
文秀温柔地说:“过来抱住我。”
佩轩如遇大赦,马上紧紧抱住她。他要吻她,她不让,说道:“你听着,你如果考不上,咱俩年底就结婚。听到没有?”
佩轩不以为然地说:“咱俩年龄还不到呢。”
文秀反驳说:“现在农村结婚谁看年龄?比咱小的结婚的有的是。”
佩轩进一步解释说:“年龄不到,登记不了(指领不了结婚证),不合法。”
文秀不在乎地说:“现在人家很多人结婚都不去登记,有的都有孩子了还没有登记呢。”
佩轩不置可否。
文秀质问他:“你不答应?”
佩轩笑着说:“我没有不答应。”
文秀接着问:“你是不是不情愿?”
佩轩假装正经地说:“没有。”
文秀挣开他,说:“你这样子,就没有诚意。”说着,又举起拳头要打他。
佩轩赶紧笑着说:“我答应,答应还不行吗?别打了,我答应。”
文秀悻悻地说:“不许你嬉皮笑脸!”
佩轩笑着说:“我答应,一切听从老婆安排。”
文秀愤怒地说:“你敢不答应,我就住你家不走了,哼,让人家都知道你是个负心汉。”
佩轩听了,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他知道,文秀爱他爱得刻骨铭心,她会不顾一切的。他说散伙的话伤了她的心,他顿时心情沉重起来,暗自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把把她抱过来,紧紧搂在怀里,郑重地对她说:“文秀,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无论怎么样,咱俩都要在一起。”
文秀认真地说:“咱俩说定了,你即使考不上,咱俩也要结婚,我家里也同意了;你考上了,我等你,不管几年,我都等你。你以后不要再说伤人家心的话了。”
佩轩歉意地说:“好,我以后不说这话了,听你的。”
他俩吻在一起。
一会,放开,佩轩打趣说:“你今天好厉害,啥时候小淑女变成小母老虎了?”
文秀不在乎地说:“母老虎就母老虎,我才不在乎呢,我只要你,你想不要我,没门。”
佩轩俏皮地说:“嗯,以后我学武松练练拳,专打母老虎。”
文秀不屑地说:“你练一百年,也是我打你。”说着,伸手就打了佩轩一下。
佩轩伸出双手抓住文秀的双手,插科打诨说:“那可不一定,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文秀毫不在乎地说:“哼,我才不怕呢。”
两个人打打闹闹,时间已经不早了,佩轩推起自行车说:“文秀,回家吧,我送你。”
文秀不情愿地说:“好吧。”
于是,佩轩骑车带着她去刘庄,到了村西口,他把自行车交给她,拿上她递过来的他的棉衣,就回贾庄了,文秀骑车进村了。
春天的天就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很冷的时候,天一晴,几天温度就上来了。三月的天气,已经升到二十多度了,这时候棉衣就穿不住了,酆佩轩也没有毛衣一类的衣服,只好穿两层单衣,也就是里面穿个粗布衬衣,外面穿一件外衣。下面裤头之外里面穿一条家里做的粗布衬裤,外面穿一条外裤,没有补丁就不错了。这时候不像前些年,补丁衣服已经不多了。酆佩轩的外衣是一年三季都穿,冬天罩在棉袄上,春秋穿在衬衣外面。实在是衣服太少了,他又不讲究,从来不向家里要衣服,家里条件本来也不好,所以穿戴跟人家稍微讲究一点的比就差很远。
文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实在也无可奈何。她想,将来我要是当家了,一定要把他家里的人都武装一下,穿戴都像回事。佩轩和他弟弟都已经大了,将来都要娶媳妇的,也不能太不讲究。于是,她看到大嫂做衣服的时候,就在旁边旁敲侧击,悄悄操心学着做。她大嫂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也想把她教会,就耐心地教给她,所以她学的挺快,有时候大嫂有意让她做一些简单的衣服,她也很愿意做。大嫂想,酆佩轩这个穷小子真是有福气,秀秀勤快又能干,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把他一家照顾得妥妥帖帖,太便宜他了。
清明一过,天气逐渐转暖,麦子开始疯长,一望无际的麦田,真是千里沃野啊。可是这么好的大平原,年景不好的时候,农民居然会挨饿。好在这几年还不错,吃饱饭没问题,还能吃上白面,逢年过节一般人家能够吃上肉饺子改善生活,算是很好了。
可是,天天在这片沃土上劳作的农民面对这样的生活却是很无奈的,他们的劳苦换来的仅仅温饱而已,而且看不到希望,虽然中央的三中全会已经开过一年多了,但是对于这农村来说还没有产生明显的推动作用。只是学校的学生不像前些年那样只管“革命”了,而是在努力读书,争取考上高中、中专、大学,以改变自已的命运。酆佩轩就是这众多学生中的一员,他看着这绿绿的麦田,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他深爱着这里的一切,但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要走出去,改变这祖祖辈辈种田的命运,改变完全为了吃饱穿暖而劳作的生活状态。
离高考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佩轩各门功课都不错,没有偏门,语文基础比较好,读书多,自然不怕写作文;古文读的多,也没多大问题。相对而言,他的数学优势大,因为一般文科生数学都比较差,而他的数学却很好。政治、历史和地理他都能够理解,而且能够把重点的东西背下来。每次政治考试前一天的晚上,他把复习资料通背一遍,甚至一夜不睡觉,第二天去考试,基本上都覆盖了。他觉得学习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因为与韩文秀谈恋爱,他担心考不上大学,所以更加努力,他没有因为恋爱拉下功课,反而因为努力成绩更好。
佩轩有时候也帮文秀复习功课,两人在路上,他提问,让文秀回答,文秀不会,他就提示她,或者给她讲解。两人至少一星期约会一次,天气逐渐热了,衣服穿的少了,两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到浓重的身体气息,让他有点把持不住,但是他时刻保持着清醒,警告自已,千万不能越线。他明白这时候是关键时刻,不能因为私情耽误两个人一辈子,一失足会造成千古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已。文秀像个小绵羊一样依偎着他,什么都依着他,他必须对她负责,不能做对不住她的事情,他必须专心准备好迎战高考。其实文秀在和他拥吻时对他也是有反应的,她知道他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所以她并不担心他怎么着她。
文秀因为和佩轩定了亲,这几个月很开心。虽然她的学习成绩没什么起色,但是佩轩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每次模拟考试他都是高居第一位,所以她不担心。她知道,他肯定能考上大学,所以她对以后的生活也不担忧,只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虽然她比较内敛,也难掩兴奋之情,天天快乐得像个小鸟一样,走路总是哼着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