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的话语重重落下时,苏莱一怔,神色紧张,“妮可?妮可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坏事,应该说是好事。”
“她拥有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传说级别的,正是因为拥有这种能力,她才能从那只怪物手中活下来。”
“是什么?”
“净化。”
对面端坐着的男子倚靠在沙发上,嗓音平缓地吐出几个字,他的神色半掩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棕黑色的眼眸被釉质的光泽覆盖,在下方的眼窝处呈现出一片暗沉。
忽然有那么一刻,苏莱并不觉得拥有这种能力会是什么好事。直到很多年后回忆往昔时,她才意识到自已当时的感觉一直都是对的。
注意到苏莱想下床的动作,蒲易无奈地轻叹了声,起身双手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根本不需要用力便将人重新按在了床沿上,低沉清雅的嗓音响在耳际,传来一阵瘙痒。
“有些事情不急在一时,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好吗?”
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安定的情绪,苏莱乖乖坐回去,知道就凭自已现在的身体不好好养伤的话,还没等她查清真相就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而且,”面前的银发男子在离她极近的地方说话,银色长发在灯光的烘托下犹如闪亮的银河,“书房少了你的身影,还真有些无聊呢。”
“苏莱,要快点好起来啊。”
男子的嗓音轻缓而低沉,犹如古老的提琴低吟,宛如春风轻拂过心尖,苏莱第一次不争气地红了脸。
蒲易眼眸带笑,好整以暇地多欣赏了会她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在对方即将发飙时才施施然离开。
在她休养的这几天,除了安崎和妮可每日会来看望她,偶尔也可以看到黎光的身影。相比于都是正常走大门的其他人,经常翻窗进来的黎光则显得尤为突出。
暮色四合,热闹的街市随着夜色降临渐渐沉寂,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亮着温暖的光泽。
苏莱正靠坐在床头,正专心致志地翻着蒲易给她开小灶从图书室带出来的书。
窗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她叹了口气,几乎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是谁,无力吐槽道:“黎光大人,咱们下次能走点正常的路吗?”
“我乐意。”
来人熟练地半倚在窗栏处,窗外的月色顺着他白金色的发丝倾泻而下,落在瘦削的肩头,黑色被风鼓起的披风上,苍蓝色冰冷的眼眸被暖光晕染出比往日更温和的色泽。
黎光站在窗边看着她,“伤好了吗?”
苏莱:“唔,差不多吧……等,你干什么?”
手中的书突然从视线中抽离,苏莱被迫抬头,满脸不乐意地看着将自已书抽走的罪魁祸首,对方丝毫没有愧疚的神情,将书随意往后边的沙发上一扔,拍拍手道:“既然没还有好,那就好好休息。”
苏莱:“……我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
黎光:“不妨碍你接着睡。”
“……”
书已经被人扔到沙发上去了,再去拿已经毫无意义,苏莱索性摆烂,盯着房间里唯一活着的生物没好气道:“黎光大人是特意跑来气我的吗?”
“嗯,单纯过来看看人是不是还活着。”
他一手撑着桌沿,薄唇轻翘。
“……哦,那真是让大人失望了呢,”苏莱呵呵笑了两声声,面无表情地机械回复,“我还活着好好的没那么容易死。”
空气静了半晌,紧接着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还真是打不死的卡罗虫。”
“……”
如果说以前是用打不死的小强来形容一个人生命力顽强,那么现在则换成了卡罗虫。尽管换了个名字也无法掩盖此类生物令广大女性同胞恐惧的本质。
“那还真是谢谢大人的赞美。”苏莱哼哼两声作为回应。
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中,良久才传出声音,“疼吗?”
毫无厘头的一句话。
“嗯?”
“……胸膛被刺穿的时候,疼吗?”
以为对方又打算对她冷嘲热讽一顿,苏莱故意说得夸张无比,配合上自已搞怪的表情,说的好像真的要疼死个人。
“疼啊,当时真的疼死了啊,我还以为自已要死掉了呢。”
然而随着话音落下,四周却突然安静下来,连带着风声都滞涩不少。
意料之中的嘲讽并没有落下。
察觉到周围氛围有些不对劲,苏莱回头,却见方才还在几米外的身影不知为何出现在床边,灯光将高大的身影投放在洁白的墙壁上,莫名让人觉得安心,面前的人冰蓝色的眼眸半垂,静静地望着她,半边脸庞拢入阴影中晦涩不明,唇角轻启,缓慢地说了三个字。
窗外乍然响起巨大的爆裂声,苏莱的视线越过他瘦削的肩头望向后方敞露的天空,巨大的电子烟花在视野可见的范围内燃放,爆炸时的光亮照亮了本该昏暗的屋子,也让她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他那温柔深邃,却满含哀伤与愧疚的冰蓝色眸子。
模糊的话音与烟花一同坠落,散入流动的风中。
“你……刚才说什么?”苏莱问。
黎光却是重新退到窗沿边,背对着月色将他的脸衬托得模糊不清,唯一可以清楚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说,你该去看耳朵了。”
“……”
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她果然不应该相信狗嘴里面会吐出什么象牙,只能喷出毒液!
正当苏莱咬牙切齿准备不理黎光时,视野中却突然跃进蓝色的光芒,定睛一看,对方伸过来的手心赫然放着一条银白色质地的项链,中心镶嵌着一颗泛着晶蓝色的宝石,质地温润晶莹。
“里面放了纳米金属感应器,可以抵御一定的能量伤害。”
苏莱没有立刻去接,黎光似乎猜到了她不会接,将项链放在床边,一手撑着窗沿,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纳米毒素枪固然小巧易携带,却不适合你,也很容易伤到自身,既然我没收了你的武器,也算是间接害你受伤,这条项链算是赔礼。”
“愿不愿意接受随你。”
说完这句,站在窗边的身影一跃而下。
“等等!”
窗边早已空无一人,帷幔轻扬,地面落满浮动的月色。
“还是走了啊……”
她小声嘀咕,刚才只顾着和他拌嘴,忘记和他道谢了。
倏忽,空荡寂静的空间里重新传出声响,“想说什么?”
熟悉的声音隔着不远不近的骤然传来,苏莱有些意外地抬头,便发现窗外半浮在空中的身影。
黑色的披风在身后敞开,月色勾勒出颀长的身形,清冷坚硬的轮廓,漂亮的眉眼低垂着,他微掀了眼皮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深邃平静。
苏莱摸了摸后脑勺,“我,我其实是想谢谢大人之前救了我三次。”
黎光没说话。
“第一次在布鲁港时,你展开屏障,将我从爆炸中救下来。”
“……”
“第二次是我第一次进入幻境被什么东西袭击时,也是被一张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他半环着臂弯的手臂缓缓放下。
“第三次是当那只怪物从背后袭击我时,幸好有那张无形的屏障替我挡了一下,不然按那种情形那只触手会直接贯穿我的心脏吧。”
“……”
黎光神色有些愕然地望着她。
虽然她不喜欢黎光那张毒舌的嘴巴,但可不代表她是个多么粗神经的人,别人对于她的好她当然会一直记在心里,黎光这人虽然喜欢怼她,但对她还挺好的啊。
“总之,黎光大人也是个很好的人啊。”
病床上的少女冲他盈盈笑着,乌黑发亮的长卷发在床上铺开锦缎万丈,犹如半空中浮动的亮色丝线,薄紫色眼眸被暖黄的灯光晕成釉质的光泽,清澈透亮得一如落在他发上,近在咫尺的皎皎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