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音压低了声音回道:
“是夫人不吃的一些吃食,还有一件衣裳……,衣裳有些破了,夫人让小的拿回去缝补……”
侍卫拿过包袱,只用手摸了摸,也没打开,就丢还给了景音,打发她离开。
景音轻舒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远处的雪峰被落日映红,
一顶顶灰白色的军帐也都被镀上了一层玫瑰金色,
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到满是黄尘的地上,
原本井然有序、冷肃庄穆的军营熙熙攘攘的涌进来了许多人,
他们身后都跟着仆从,仅凭衣着便可以看出他们身份的显赫。
请安声、问礼声不绝于耳,烤肉和美酒的香气弥漫在四周……
景音逆着人流向军营外走去,
走出军营大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西方的天空上只留下了一层暮霭沉沉。
景音所在的军营是位于朔方城西北二十里地的玄甲营,
只要向东南方走两三个时辰,就能到朔方城。
这是侍女们告诉她的。
她的方向应该是没错的,可她还是在茫茫草原上迷路了。
侍女们说,玄甲营到朔方城一路上都是平坦的草地,只要按着方向走就能到,
可挡在景音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土丘,
是她走错了方向吗?
在这荒郊野外,附近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
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爬上这个土丘,
站在高处,说不定就能看到一些牧民的篝火,可以让她过去问问路。
土丘的土质十分疏松,上面也没有像别的地表那样长出牧草。
她手脚并用,费力攀爬,过了好一会儿才爬到了土丘的顶端,
她坐在一块碎草皮上,气喘吁吁,
环顾一周,茫茫草原一片漆黑,在土丘的旁边还有好几个土丘,围成了一个半圆,
冷冽的西北风迎面吹来,
在视野快要消失的地方有一片热闹的火光,
那是玄甲营夜宴的篝火,
景音这才发现,她并没有走远。
秋风将薄薄的云团吹散,夜空从浓黑变成了靛蓝,四周也突然亮了起来,
浩瀚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在大地上,将草原上覆着的露水都照得雪亮。
景音回头向背后望去,心中却被一股不安笼罩,
熟悉的腥臭味若即若离,又被冷风吹散,
广阔明亮的草原上,唯独面前的这片区域还被笼罩在阴影中,
她站起身来,想看个真切,
瞳孔骤然放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的脚下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里面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堆放的全部都是尸体!
毛骨悚然!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中,
她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有两个人影正从另一个更高一些的土丘往这边走来,
景音躲在土丘下凹陷一处,不敢动弹,
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詹先生,
另一个人是白怀明。
她稍稍安心,不是遇见了什么凶神恶煞的人。
可她也不能让詹先生他们发现她在这里,
詹先生那么聪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在逃跑的,
詹先生知道了,慕容赋也就会知道,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慕容赋得知她逃跑时震怒的表情。
只能先在这里躲着,等到他们离开,
二人的交谈声却越来越近,
白怀明:“……自从那个妖女来了军营之后,他就没有正常过!”
詹先生:“将军是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白怀明:“……死得人太多了!”
詹先生:“这样赶尽杀绝的事情,他之前是绝对不会做的,……通河营和北山营的将官怎么能全杀了呢?你们也不拦着点?”
白怀明:“谁人敢拦?你是没看到他杀人时的神情,太骇人了,我现在想想脊背都发凉……”
詹先生担忧道:“那没了这些将官,底下的兵士们就不好管了啊……”
白怀明:“那你想多了,底下那些人跟我一样都被吓傻了,阿赋都已经骑马走了,他们都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几天我们的人过去管教的时候,都服服帖帖的,比咱们玄甲营的兵还好带!”
詹先生:“那这真是大好事了,慕容琮的势力被连根拔除,以后北境十三州,就全部是将军的囊中之物了。”
白怀明:“你记不记得慕容琮死的那天,阿赋说说慕容琮和他手下的那几百个人是他一个人一夜之间杀光的。我本来还不信。现在他说什么我都信!你都不知道他那把剑有多快!”
“慎言!”詹先生肃道,“将军的亲族绝对不能是死在将军手中!若是传入京城那些人的耳中,他将来还怎么继承主君之位和镇北侯的爵位?咱们不都说好的?朔方城别府的惨案是北戎王庭的细作所为?”
白怀明满不在乎道:“对外人我肯定是说是细作匪贼所杀,可在这里不就咱们两个?”
“这件事就连想都不能想,万一哪天就说漏了嘴呢?”
“阿赋他自已都不介意!你知道吗?他把他那些亲族的脑袋一个一个砍下来光明正大的摆在外面,还特地带着那个妖女去看!”
“这是有些过分了……”
“所以我说,那个妖女可留不得……”
“可将军对她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听到詹先生和白怀明谈到自已,景音更是屏气凝神,
忽然间,手腕处有一些冰凉滑腻的触感丝丝缕缕传来,
她往下看去,竟然是一条吐着红信子的小蛇,
景音不由惊叫出声,
手一抖,青色小蛇便滑到了草皮缝隙中再也不见。
听到女子的惊叫,二人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平民女子正蹲在土丘下的角落瑟瑟发抖。
“是谁?!”白怀明喊道。
景音起身便跑,可白怀明身手矫健,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将她按倒在地。
詹先生道:“是细作?”
白怀明道:“是带回去审问还是现在就杀了?她听到咱们两个说话了!”
景音连忙喊道:“詹先生,是我!不要杀我。”
詹先生面色惊疑,
“阿桃姑娘?你不在将军寝帐,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白怀明眼神一转,道:“看来我大伯母没有冤枉你,你个妖女果然别有所谋!”
说话间,他便抽刀向景音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