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一年的冬天,京城,北风呼啸,室外滴水成冰。
可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街上挨家挨户地乞讨。
大人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头上挽着妇人髻,上身穿一件看不出本色的棉袄,下着棉裤,外套一条褥裙,脚上是普通的汉人妇女常穿的棉鞋。
只见她满脸风霜,那双手红肿皲裂,每敲开一扇门,她就拉着旁边一个看起来不满十岁的孩子跪在地下连连磕头:
“行行好吧,我们从南方到京城来寻亲,盘缠用完了,娃他爹又病了,亲戚也搬走了,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行行好吧......”稚嫩的孩童也学着母亲连连乞讨。
有的人家打开门看见是讨饭的,“啪”地一声就关上门;
有的人家会丢出两个馒头,但嘴里却会大声呵斥:
“拿走、拿走,别再来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敲了多少家的门,关江氏终于走不动了。她揣着好不容易讨来的两个馒头,拿出一个来掰成两半,她将大的那一半递给身旁的小男孩:
“诚儿,来,你吃吧。”
小男孩接过那一大半的馒头,却只掰下一小半,然后把剩下的又塞给母亲:
“娘,我吃这些就够了,剩下的您放好,给爹爹拿回去。”
“孩子,你吃吧,你在长身体,吃这么少怎么行?娘怀里还有一个,够你爹吃了,乖,快吃......”
关江氏又把小孩刚才递给她的那半块馒头往他手里塞,可小孩却固执地要他母亲收起来。
就在两母子推来推去的时候,一个大户人家管家模样的人从他们面前经过,他本没有注意这在街边乞讨的两母子,可小孩和她母亲把半块馒头让来让去的情景却让他多留意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在两母子面前停下来,关江氏以为自已挡了人家的道,赶紧拉着小孩往旁边站,嘴里连声说:
“对不住,对不住,挡了您的路了。”
那人却没有在意关江氏的话,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小孩,只见他最多十岁的样子,一件长袄已很破烂,但却掩不住他那双灵动的眸子。
“大嫂,您们这是遇难了?”
来人问。
关江氏见此人没有骂他们挡了道,反而关心起了他们,连忙扯着小孩跪了下来:
“我们夫妇二人带着孩子上京寻亲,可亲戚搬走了,我们的盘缠也用完了,娃他爹又病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帮你们不是不行,只看你是否舍得? ”来人说。
“大人,您说。”
关江氏见来人穿着锦衣缎袍,气度不凡,以为自已遇上了哪个衙门的大人。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是前面那条街上忠亲王府的管家,我叫多吉,你叫我多吉管家就行。”
“多吉管家,您刚才说可以帮我们,是真的吗?”关江氏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们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想回原籍也不太容易,况且你男人又得了病,我看你这儿子有灵气,是个好苗子,你可以把他卖到我们王府当个小厮,日后至少不愁吃喝,如果他有悟性,后面说不定还有大造化。”
“卖到王府当下人?”
关江氏不禁反问了一句。
“怎么,你现在这种情况难道还准备带着孩子一直靠讨饭为生?我们忠亲王府的主子们都不苛责下人,而且忠亲王府这两年很少买下人,我今天是看这孩子有眼缘,所以才多嘴说一句,你可以去这条街打听、打听,你要是想清楚了,明日可来府中找我。”
多吉说完这几句话就走了。
关江氏看着多吉远去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身旁的小孩看看母亲,又看看刚才同他们说那一番话的王府管家,突然说:
“娘,爹爹的病不能再拖了,我们今天讨了一天也只讨来这两个馒头,连肚子都填不饱,还怎么给爹爹治病?刚才那个管家我看着是好人,要不您就把我卖到王府算了,卖的钱您拿去给爹治病,等爹的病治好了,您和爹就回老家去。”
“诚儿,娘怎么能把你卖了?那样你就永远不能跟爹娘生活在一起了,我不能,不能啊......”
关江氏说着又放声大哭起来。
“娘,刚才那个管家不是说忠亲王府的主子都是很好的人吗?还说让我们去打听,我们现在就在这条街上打听一下好不好?”
关江氏听了儿子的话,停止了哭泣。
两母子往前走了一段路,又敲开一户人家,还没有开口,那家的下人就要关门,关江氏赶紧说:
“请行行好,我打听一件事,我不讨东西。”
那个下人这才将门留了一条缝,说:
“有什么话快问,我还忙着呢。”
“听说前面那条街就是忠亲王府,那王府的下人日子好过吗?”
那人听了关江氏的话,双眼上翻:“就你?还想去王府当下人?省省吧,王府可有好几年没买过下人了,再说,他们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