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的萧辰有点奇怪，他总是躲着你。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跑去问师兄。
师兄懒散地躺着，完全不像千年前那般仙姿佚貌，清隽出尘，只有一种淡淡的死感。
他让你也跟他一起躺着，但你才不想躺，你轻轻推了推师兄的手，“你还没告诉我小辰为什么躲着我呢。”
“还能怎么着，干亏心事了吧。”
师兄随口就胡诌，他就是仗着此时萧辰躲着你，徐青在闭关疗伤，你只能依靠他。
你气呼呼地打了他一拳，结结实实的没收着力道，师兄握住你的拳头，看你有没有受伤。
你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忽然说道。
“……师兄其实也在生我的气吧。”
萧策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你。你自顾自继续说道，“当年若不是我不自量力独自去往荒山村，便不会落到那般下场，小卿不会为了用秘术救活我而遭到反噬，师兄不也会为了温养我的神魂，耗尽大半修为，只能沉睡千年来修养……”
萧策低下眼，“你都知道了？”
“嗯，小卿告诉我的。他把你俩千年前做的交易全都跟我说了。”
萧策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想。
“……我从未觉得昭昭不自量力，也从未生过昭昭的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已，当年没能保护好你。”
你笑了笑，没说信还是不信。
你到底欠了他们许多。
“小辰躲着你，大概是不想让你知道，他其实用了许多木偶符，穿插在徐家各个地方，伪装成人，只是为了能时刻保护你。”
你怔了几秒，忽然想到那个守着聘礼仓库的管事，“……这样啊。”
那时你便觉得有些怪异，原来是小辰使用的木偶。
“小叔祖能不能不要趁着我不在乱说。”
萧辰从一旁闪现出来，萧策朝你挑挑眉，像是在说，看吧，这不是乖乖出来了。
你好整以暇地看着萧辰，“那是因为什么躲着我呢？”
“小辰不喜欢我了吗？”
你作势要擦眼泪，直接把萧辰急得全说出来了。
“因为……因为自从你恢复记忆之后，就老是用一种看小辈的眼神看着我，我才不要当昭昭的小辈……”
你哑然失笑，想到自已总是以千年前的人自居，看着萧辰也像是看着一个乖巧的后辈一样，他居然在意的是这个吗？
你瞪了他一眼，抄起旁边的书就往萧辰身上扔，“你的意思是说我年纪很大了吗？！”
萧辰：“不……不是啊！”
“我看你就是，我明明是看傻子的关爱眼神，你非要说我是看小辈，你就是说我老。”
你气闷地追着他打。
萧辰自然知道你的用意是什么，你总是这样隐晦的温柔关怀，让人想要沉溺其中。
他也不躲，就让你打，他还怕你打得不过瘾，直接把自已的痛感加大了几倍。
你又说他，“怎么这般傻，不疼么？”
萧辰傻笑着看你：“不疼。”
“师兄的小辈竟这么傻。”
话虽这么说，但你见萧辰心结似乎解开，便也舒心下来，笑盈盈地说。
萧策轻哼一声：“这是我堂哥那一脉的，跟我可没关系。”
言外之意他可聪明得很。
和萧辰那个傻样可不一样。
2.
一日。
你想到那日你接任务的时候，他似乎说了什么，但你没听清，前几日忽然想起这件事，便去问了师兄。
师兄写字的手一顿，随后抬头望天，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那时算出此行有危险，便让师妹你小心一些。”
“……”
你一个字才不信呢。
徐青恰巧出完关推门进来，你看见他腹部的洞似乎小了一些。
徐青问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你如实告知。
徐青看了萧策几秒，好像能意识到萧策当时说了什么。
但他才不会提醒你呢。
徐青拉着你的手，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和你说：“昭昭，我不会捉鱼。”
萧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学他：“我~不~会~捉~鱼。”
你也不会，但你相信自已的剑术，所以你大言不惭地说小意思，你来帮他。
徐青崇拜地看着你，让你想到了与他初见时他的那副少年模样，那时他告诉你他叫阿卿，你喊顺口了，至今也未变。
徐青拉着你的手走了，在你没看见的角度，他看向萧策的眼神一脸挑衅。
你到河边的时候，看着河里的游鱼犯了难，你其实真的不会捉鱼，但……用剑捉鱼和用剑斩妖除魔……应该是一样的吧？
你迟疑着催动本命灵剑，使出一式剑招，河面被你扬起一道波，你的剑气虽然锋芒，但入了水也被化解了几分，鱼儿受到惊吓，四散开来。
你不仅没抓着，还把鱼儿都吓跑了。
徐青看着你怀疑人生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他将魔气凝入水中，编织出无形的网将逃走的鱼笼住，你还没玩够，他怎能让鱼儿逃走。
你见鱼儿再次安分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你该如何用剑捉到鱼呢。
你想到千年前你死之前一直没学会的那个剑招，说来也是唏嘘，倘若你那时能学会，也不至于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你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剑法，便凝聚起力量，本命灵剑散发出莹莹软光，化成光点，紧接着，一个个小小的光点越来越大，竟然最后幻化成了剑的模样。
你狡黠地笑了笑，无数把飞剑齐齐飞到河面正上方对准水面，“万剑，归宗。”
鱼儿无处可逃，在你的剑阵下被你轻松抓住。
你转头看向徐青，眼睛亮亮的，像求夸奖表扬的小动物：“怎么样？阿卿，我很厉害吧？”
“嗯。”
徐青握住你的手，凑到你的唇角轻轻亲了一口。
诶？
你慌忙抽回手，羞得恨不得钻进河里。被抓上来的鱼儿们还睁着眼睛看着你们，尽管知道是它们生来一副死鱼眼，但你还是觉得羞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阿卿怎么这般轻浮！
你不知道徐青刚刚看着你使剑的身影，碧海潮生，白衣蹁跹，有一瞬间想要跪下来顶礼膜拜。
这世间的神早已全都陨落，只余下人魔两族千万年分分合合，但倘若神仙真有血脉遗留，便也该是你这般模样。
徐青想，你是拯救他的神女。
3.
【千年前】
你趁着师兄不注意偷偷溜下了山。
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去看看人间的模样。
人间的繁华灯会迷了你的眼，你拿着本命灵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走。
向来单纯的你没有发现自已身上别着的储物袋已经被扒手顺走，当你走到一处冷清的地方时，往腰上一摸，就发现储物袋已经不在了。
你没有想到是有人偷走了，以为是刚刚在路上掉了，就原路返回去找。
路上撞着一个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容稚嫩，懵懂的目光看向你。
“抱歉……”
你先道了歉，然后仔细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少年呆呆地望着你，目光清澈又明亮，你想到了门派中的小师弟，他也是这般年纪，每次见到你都会甜甜的喊上一声师姐。
“没事的，姐姐。”少年别过眼，他在暗处看了你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出现在你面前。
他将从那个小偷手上抢来的储物袋递给你，“姐姐是在找这个吗？”
你高兴地接过，“是的！谢谢你，居然被你捡到啦！”
少年羞涩地抿唇一笑，声音低如蚊呐：“姐姐找回来了就好。”
你说自已叫昭昭，问他叫什么。
少年说他叫阿卿，那时你的修为还不是很高，自然以为面前的少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你为了感谢他帮你找回了储物袋，就和他一起逛了灯会。
你为自已交到了第一个人类朋友而感到高兴。
你蹲在河边，手中捧着一朵莲花形制的河灯，暖黄的烛光映在你的脸上，你笑着抬眸看向阿卿，却发现他愣神地看着你。
你以为他也想放河灯，便将他也拉着蹲下，用双手将河灯捧到他面前，歪了歪头，“阿卿来放这一盏吧。”
这盏河灯是方才你们在灯会上赢得的，据说只要放了河灯的人就会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你是修仙之人，用不着这个，但阿卿是凡人，像他这样心善单纯的少年，合该获得祝福。
阿卿自然知道这盏河灯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所谓的凡间的祝福于他并无意义，但他还是珍重地将河灯收进怀中，却不放入河里。
你打趣说，不放进河里的话，可要烧着衣裳了。
阿卿摇摇头，他说这是你送给他的，不该由河神拿去。
河神？
阿卿还信这个？你哑然失笑，便也随着他去了。
那日之后你们分别，你在回门派的路上却发现一座村庄被魔族侵扰，你当即决定留下帮助他们解决那些作乱的魔族。
在魔族的山洞里你再次见到了阿卿，这里的魔族被你打败之后，整个山洞就只剩下了被绑着的阿卿，你看见他身上魔气逸散出来，明晃晃地昭示着他是一个魔族的事实。
你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但阿卿不敢看你，他被绑着浑身狼狈，“对不起姐姐，我骗了你……”
他是一个魔族，十恶不赦的魔族。
阿卿因为之前受了重伤，才不得不变成这副孱弱的模样，他现在身上什么魔力都没有，你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就在他以为你也会将他直接杀死的时候，你只是走过来替他解了身上的束缚。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你见他身上没有魔力，也正是因为这点，你才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现在看来他大概只是一个幼年魔族。
阿卿诧异地看向你：“姐姐不杀我？”
“不杀。”你看见他身上没沾染因果，便知道他没有跟随那些魔族作恶，“他们为何要绑你？”
你指的是那些魔族，阿卿敛了眉眼，声音低沉：“他们说我虽身上魔力全无，但本质上也是个魔族，想要吃了我来增进修为。”
你给他松绑的手一顿，你想到了自已，你其实也是个魔族，只是从小被师父捡回了门派，修习了仙法，但你本质上也是个魔族。
你掏出帕子，替阿卿拭去了面上的脏污，你把声音放柔，“阿卿可伤过人？”
阿卿缓缓摇头。
“那你和那些作恶的魔族是不一样的，阿卿，凡事论心不论迹，你没有伤人的心，就算你是魔族又怎么样？”
“这世间没有哪条规则规定了魔族生下来便注定是坏的，也没有哪条规则说哪个种族就要高人一等。不管是人，还是魔，都有好有坏，其他魔族的好坏怎可用来定义你的好坏？”
你摸了摸阿卿的头，见他望着你愣神，以为他是害怕了，便安慰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那些魔族不会再要吃你了。”
你想把阿卿带回门派，但阿卿拒绝了，他说他要去寻找自已的亲族，你当然是选择尊重他的决定，你们俩再次分道扬镳。
但你不知道的是，恢复了原本实力的阿卿一直在你身后默默跟着你。
看了你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