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隽举着画纸,看着那块四方暗淡的肚皮,又瞧瞧下面依然翻着肚皮的青龙,摸出那块兽皮,朝青龙的肚皮比了比,大小正合适,颜色一样,纹路一样。
那么是不是说明,当初参伯就知晓它是块龙皮,才会叮嘱她收好,他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终究会遇见它的主人。牧隽想起那道金言契,想起云霄让云沧代收自己为徒,是不是这一切早已注定?
或者说有一双手,在无形中慢慢的把一切连接。牧隽的手一抖,她想一句话:世间之事皆有因果。何时起因,她无从得知;可她却知道,她此刻正在面对果。
牧隽觉得手中这块龙皮就是块烫手山药,她已不能避开,便只能面对。视线一转,对上正瞧着她手中卷轴的大龙眼,牧隽手一息间捏紧,她不知道这条青龙会作何反应?
等了半刻,那大龙眼慢慢闭上眼睛,头一扭走了。望着地板下面游走的青龙,牧隽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落在手中的龙皮卷轴上,她再也不想把它收进自己的芥子中。手一伸,把它丢在灵液中,随它漂浮到殿堂内的哪个墙角。
时间晃晃悠悠的流走,牧隽依然封住灵脉,而那双大龙眼再也没出现在地板下,被牧隽丢掉的龙皮卷轴也不知沉在哪个角落里。
这一日,牧隽从识海中退出来,看见手指上藤蔓印记,想起那日悾悾小老头离开时,嘟囔的那一句:看见巨宝而不心动。牧隽神识沉入芥子中,把自己放在芥子中储物袋,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牧隽盯着眼前堆成小山似东西,暗自咋舌,没想到这些年自己竟存了如此之多。快速按照类别整理好东西:左边一堆是灵石,各色灵石都有,五光十色的堆在一起,很是好看。牧隽用玉石做成大箱子,按照属性把它们分别装好,堆在一侧。
看着那些箱子,牧隽好似看见几百年后,无数的箱子被堆积在一起的场景,就像埋宝藏的海盗,想想她就兴奋。牧隽想起玉曲好像还欠自己的木灵石,忙拖出一张纸,细细记下这笔账,把它贴在箱子旁边的架子上,以示提醒。
画纸画笔占据的面积最大,当年她离开九霄时,参伯就给了她一个储物袋,里面全是画纸、画笔、颜料之类,当时她朝参伯抱怨,他会把她宠坏!参伯只是笑眯眯递上另一只储物袋,里面是各种灵果、丹药、灵酒之类,让她别饿着肚子,想九霄就常回去看看。
牧隽叹了一口气,来到修界后,参伯绝对是最宠她的那一个。想起识海中的那道金言契,如果有机会,就好好去完成吧。
整理到最后,牧隽发现能被悾悾老头儿称为巨宝的有三样:第一样,是参伯交给她的苍翠色水晶球,足有篮球那么大,翠色的液体中满是苍金色的小珠子,参伯称它为‘星戊’;第二件就是那张被牧隽丢在外面的龙皮卷轴;第三样则是当初牧寞丢给她的界舆图。
神识退出来以后,牧隽望着已到下颚的灵液一呆,暗暗计算时间,时间流逝的很正常,确实才一年半,为何这这木灵液涨的这么快?
朝地板下一瞧,牧隽发现了异常,好像地板变薄了?牧隽沿着殿堂走了一圈,路过那块龙皮卷轴时,被地板下的大龙眼给吓了一跳,就说它怎么不见了,原来守着自己的肚皮。牧隽看着它呆呆样子,觉得自己随意抛弃它得龙皮,有点太过,可她实在不想摸那张皮,只能摸摸鼻子悻悻的走了。
盘坐在灵液里,牧隽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大概会是第一个被淹死在灵液里的修士。目前能解决的这些灵液的办法:一是吸进灵脉,牧隽估算了一下,结丹应该足够。二是装进幽珀芥子中,牧隽倾向这个选择。
为了确定木灵液能够囤积在芥子中,牧隽卷了少许进去,神识进去后,却没发现踪迹。牧隽微有些失望,看来这芥子根本就不能保存灵液,世上那能事事都如意。
为了不成为第一个被灵液淹死的修士,牧隽解了灵脉。不过一息,木灵力蜂拥进灵脉,如决堤的河提,上中下三道丹田高速运转,灵脉被一次次撑破又一次次修复,每修复一次,灵脉便会变宽一点。
牧隽内视下丹田,苍金色种子静悬在灵液之上,无数如丝线般苍金色根须垂在灵液中,蜂拥而至的灵液却没让下丹田的灵液涨半分。牧隽凝神识海,开始每日不辍的符文默写,每天十万次的识海挥剑,修士的日常多数都是如此,单调而枯燥。
春去冬来,季节轮换,三载时间匆匆而去,苍生殿外积雪覆盖,青林却青翠如昔。玄白幽赤在殿前用积雪堆起数十个女子模样的雪人,手臂上缠着藤蔓。
玄白晃着叶片,郁郁不欢的如小孩子那般坐在雪地上,垂着叶片:“小赤,娘亲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玄白想她。”
正玩得起劲的幽赤晃着叶片跑过来,温柔缠上玄白,叶片轻轻摩挲:“娘亲很快就会出来,小白要乖,送你我的火龙骨。”说罢,便把一块红色骨头递给玄白,就是卷得紧紧的很是不舍。
玄白卷住另一头,拼命拉扯,它大概明白幽赤想反悔,藤身上苍金色流光朝幽赤扑上,幽赤速地松开龙骨,站在远处晃动叶片,难掩不平:“小白太坏,哼……”
玄白傲娇的卷着龙骨,在雪地里转圈,突然停下身形,望着下面广场上一红一黑两个人,疑惑自语:“总觉得这两个人类身上有好吃的东西。”说罢,晃着叶片就要冲下阶梯,下一息阶梯消失变成万丈悬崖,玄白摇晃着叶片跌落下去。十息后落在殿前的雪上,撞散了三个雪人。
玄白疑惑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原地,兴奋奔去拉着幽赤扑向阶梯,十息后,两株落下。它们终于找了好玩的游戏,便把阶梯下的人抛弃在脑后。
江踏歌嗅着手中的雪梅,盛放的花朵在他的笑容下黯然失色,风吹来雪片落在他黑发上,顺着发丝落在红袍上,随风再次翻飞远去。桃花眼望着阶梯上静立在雪中的殿宇,笑着问:“牧师妹进去四年多,就没有任何异常?”
双手环胸的历流深微微摇头,四年来这峰上的守卫都是一句话:安静如常。不知这位来自异界的天级木灵根师妹,是否就是那位传说的解印之人?可惜除了等待,旁的什么也不能做,苍生殿可不是谁都能进去。
“她是万年来第十个进入苍生殿的木灵根修士,对吧?”江踏歌伸出一根手指轻挠自己的额头,他记得这个数字应该没错:“她还不算呆得最久的修士吧?”
历流深回忆了一下记载,摇头回道:“三千前那位呆了整整十年,两千年那位呆了八年,一千前呆了六年。”在苍生殿呆过的修士都决口不提殿中是何光景,有何物?出殿后都会在短短两三年内,道消命陨。
“如花美眷,可惜啊……”江踏歌侧头盯着历流深的脸:“你舍得?”
历流深侧眼扫了他的脸,笑容清淡:“如何舍不得?”
“哎呀呀……”江踏歌翘起兰花指,拉长着声音:“历流深你个薄幸郎啊,整个修界皆知,玉虚的呈贡峰主流深大君心仪一位美貌的筑基女修,只待她缔结金丹,便成道侣,如今你却……”说道此处,自个儿便笑了弯腰。
历流深嫌弃的看着他,慢慢的说了一句:“那****为何带走玉戈?”
江踏歌直起身,笑容淡了些:“还不是担心你一怒之下杀了她,徒添罪业。”
“她毕竟是历家后辈,我自不会深究。”历流深望着苍生殿上的积雪,无意的问道:“她住在雪阁?”
“恩,怎么也是你的后辈,自然要多加看顾一二。”江踏歌心意阑珊的扔掉手中的雪梅,懒懒的伸了腰,便转身离去。
历流深静侧身看着那红色衣袍在雪地里远去,风撩起衣摆若殷红流淌的血,艳丽异常,他勾起嘴角轻轻说了一句:“踏歌你的心,动了!”
远去的身影微顿,脚步加快的踏进青林长廊中,历流深怎么看都觉得,那背影难掩窘迫。
历流深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峰,白雪皑皑,想起那道云衣广袖的背影,喃喃自语:“可惜了!”
牧隽在丹田中进进出出数次,她确定自己已经结丹,可是为何没有雷劫?没有雷劫,天道不能敕纹,不能敕纹她的修为将永不再进。修为不进,她就止步于金丹初期,上天这是为何啊?
牧隽忧伤的与大龙眼对视,自从她结丹后,它连龙皮都不要了,就这么瞅着她,搞的她以为结丹后变美了,撩镜细瞧,没发现变化,便觉得这龙大概真的是寂寞了。
仰躺在灵液上,望着黑漆漆的房顶发呆,这玩意究竟是什么炼制,神识竟然穿不透。大约抱着呆着也是呆着,牧隽的神识化成九道从不同方向朝房顶刺去,她就不信这殿堂就没有点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