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自已还累着呢,又嫌弃他刚从默园出来,不知刚跟哪个女人滚过,便往车厢角落里退了退。
乔泯之靠了个空,想:这是误会大了,难哄了。
他凝着眉,垂着眼,拉了拉她衣襟儿,“嗯~~~~~”
秦惜:……
这不是醉了,是傻了。
傻了更好。
她伸手,狠狠扯着他的俊脸掐!
他这个书生,看着文弱清瘦,可衣裳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软肉,只有脸是软的,掐得动。
乔泯之被掐疼了。
眸子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仿佛看到,当年孤山院里的那个小公主又活过来了。
手劲儿还真不小,再掐几下,他都得毁容。
不过,只要她能消消气,多掐几下也没什么。
于是,他又整个人挤了过去,将秦惜靠在角落里,用脑袋蹭她:“嗯~~~~~~~”
秦惜:“你走开,你干什么呀!”
“嗯~~~~~~”
不管她怎么掐,他赖着不起来了。
顺便另一只手,伸出车窗外,跟白越比划:药!药呢!
白越慌忙又把自已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只好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没带,真没带!
乔泯之的手语变成:你等死吧!
之后,无奈把手又收了回来,又抱住秦惜:“嗯~~~~~”
秦惜:……
车外,白越、锦书、萱草和忘忧,都是一哆嗦。
主人叫的真销魂。
马车穿过夜色中的人流,秦惜一面嫌弃地推开腻歪得烦人的乔泯之,一面听见外面有人在兴奋高喊:
“大伙儿快去看,前面那条街上,有人舞犀。”
今日非节非年,夜市中居然会有人舞犀?
那是新年夜,帝后与民同乐,才会有的场面。
如今,沦落到大街上卖艺的,只能说是那犀牛老了,病了,惨了,不中用了。
人潮纷纷涌了过去。
马车里,秦惜忽然不推乔泯之了。
任由他挤着她,颓然地将后脑靠在车厢壁上。
白犀,是北雍的象征。
舞犀,是北雍最神圣庄严的盛典。
小时候,每逢新年第一天,皇宫中所有人都要与白犀共舞,鼓号喧天,场面宏大,世间罕有。
可自从亡国后,象征神明的白犀全部被赶来晟朝,被关在石笼子里,过着牛马一般的日子,生活在皮鞭之下,只为在宴席间,被迫起舞,供王公贵族取乐。
然而,养犀本就金钱消耗巨大,晟朝的驯兽师又不擅长驯养。
五年间,当年被从北雍赶来的白犀,病的病,死的死,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侥幸适应,活下来的,也早就失了神性,沦为牲畜。
它们,就如她一样……
秦惜用力眨眨眼,将脸扬起来,不叫眼泪掉下来,给乔泯之看见。
但乔泯之好似也感受到了她的心境,不胡闹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
这时,突然外面一阵尖叫声,紧接着,前面的人潮忽然掉头,迎面慌乱地朝着马车这边逃窜过来。
“犀牛惊了,快爬啊——!”
人群惊了拉车的马。
两匹马,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扬起前蹄,胡乱冲撞。
车子被两匹马扯得,在混乱逃命的人群中原地打转。
秦惜与乔泯之抱在一起,被晃得滚到地板上。
这时,地面,咚!咚!咚!咚!
一阵急速隆隆作响!
人群的尖叫,马匹嘶鸣。
发了狂的巨犀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保护大人!”
白越拔刀,飞身直奔巨犀而去。
然而,他的身形,在夜色灯火深处狂奔而来的巨兽面前,那般渺小。
巨犀的尖角只轻轻一甩,便将白越给顶飞了出去。
人潮纷纷逃命。
马车还在大街中央打转。
眼看着,来不及逃命的人,被巨犀踏过,顿时拦腰成了肉泥。
若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
乔泯之从车厢中钻了出来,抢过缰绳,强行勒马,调转车头。
这时,车厢中,传出一阵奇异的哨声,吸引了巨犀的注意力。
两匹马被乔泯之控制住,转头狂奔。
锦书站在车顶,向路上胡乱逃命的人群狂喊:“让开!全都让开——!”
马车中,拉着长长的哨声,引着巨犀,穿过闹市,直到城中僻静的无人空地,才缓缓停住。
犀牛也渐渐安静下来,停了脚步,与马车保持距离。
哨声悠悠。
秦惜从车厢中站了出来,将手指从口中拿了下来。
白色的巨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远远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挪动着沉重的身体,走了过来。
乔泯之不动声色,勒紧缰绳,控制住两匹马。
秦惜站在马车上,眼巴巴看着朝她走来的巨兽。
巨犀来到近前,将鼻子上的尖角,小心翼翼递了过来。
秦惜伸手,放在它的角上。
“小白……”她哽咽唤了一声。
巨犀鼻子里,呼哧了两声,屈下前膝,跪了下去。
“真的是小白。”秦惜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
它原本一身雪白,经常披了威武的铠甲,是她新年仪仗中最威武的一个。
如今,却遍体鳞伤,沦落至此。
这时,驯兽师终于气喘吁吁追了过来,“牛,我的牛!”
乔泯之给锦书递了个眼色。
锦书上前,“你的牛多少钱?我家大人买了。”
那驯兽的还不想卖。
白犀如此稀罕,又会跳舞,以前只有宫廷御用的驯兽师才有,他下次想再弄到,可没那么容易了。
锦书:“你的牛刚才踩死了人,若是官府追究起来,或是苦主闹大,不要说牛,你连命都未必保得住。只要你肯开价,今晚的事,我家大人会帮你善后。”
“是犀牛。”驯兽师纠正。
“犀牛也是牛,你这牛身上有命案,我们大人按黄牛的价买了。”
白越:“算了,锦书,大人常教导我们,不要随便欺负百姓。就按水牛的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