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之下,沈辞抓住了一块木板,浑浊的浪涛翻滚着,掀起数米高的水墙,她好不容易探出头,又被洪水按压下去。
这周围的房屋都瞬间被淹没,只留下一片汪洋。大树被连根拔起,随着水流漂浮。
这雨来的太急太凶,在附近的没人能逃过。
周围不断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天像要断裂一般。洪水无情地吞噬着一切,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激流之下,沈辞感觉身边有人经过,她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服,另一只胳膊继续抱着木板。
等一会儿风停了,他们就可以借着木板漂浮在水面上。
事情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一股熟悉的牵引之力拉着沈辞,她无力抗衡,不得已之下,只能舍弃掉手里的木板。
不出所料的,她很快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拉着手里的人慢慢走到陆地上,凑近看过去,发现是昏迷的赵甲第。
给人将肚子里的水按出来,她就体力不支躺在了地上。
“殿下,这世上只有我能护你周全。”
沈辞知道是灵风,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自小到大,从来都是我护我自已。”
当然,她不是否认灵风对自已的付出。
可她说的是事实。
自她懂事起,就苦练武艺,从未因身体原因松散过分毫。
她最手足无措的那段时间,就是这位号称会护她周全的人参与的。
“殿下……”
灵风蹲下身子:“今日若不是我用了术法,你如何能逃生?你等谁来救你?叶舟山那个混蛋吗?”
他姣好的面容有了恨意,沈辞睁眼望上去:“我何须等他人来救?灵风,我在你心里就样柔弱不堪的形象吗!”
“殿下,不是这样的……
灵风对沈辞何其了解,他也知道自已说错了话。
他知道沈辞不愿听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
凭什么殿下能和叶舟山那般亲密,而他要在一旁看着!
他早已不是当初任人打骂的奴隶,若是他愿意,他哥哥能掌控整个世界,而他,就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沈辞失望道:“相识十几年,我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你。”
“罢了,灵风,你走吧。”
灵风挫败地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殿下为何老是赶我?您是因云罗怪我吗?云罗安然无虞,我还为她找了个伴。她完成使命之后您自然会再看见她。”
“殿下,求你别再赶我走。让我和平日一样再待在您身边就好。”
赵甲第不知醒了多久,他听的云里雾里,但看沈辞抗拒着男人是真。
沈辞也不愿多言,她侧头看赵甲第已然醒了,从地面上坐起来:“走了弟弟,咱们去找你阿翁和我的伙伴去。”
她站起来,将赵甲第拉起,灵风气急败坏道:“殿下!当年叶舟山将您囚禁,你们曾度过一段二人时光,莫非殿下是想让我效仿叶舟山不成!”
他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这十几年和沈辞朝夕相处,他早已离不开。这几天他的右前方看不见她,他心里慌得很。
若是沈辞还愿意与他相处,他愿意伪装一辈子。
但她不能不理他。
他拦在沈辞身前,见对方看向他的眼里再无波澜,他终于怕了,颤着音:“殿下,您也许诺过,这辈子都不会不管我……”
赵甲第皱着眉,不悦道:“你这人怎么死乞白赖的呢!人家姐姐不想搭理你,你看不出吗?!”
“如今晟北律法,女子与男子平等,不能随意囚禁。你若是当真喜欢这姐姐,自然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法子来追求人家,有误会就消除误会,真做错了也可以祈求人家原谅。真喜欢人家就该有耐心,强求算什么手段。”
“我一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一个大人都不知道……”
没有灵风的术法相助,叶舟山随着水流姗姗来迟。
他爬上地面,恰好听见赵甲第的这番说辞。
他听见沈辞爽朗地笑出声。
“是啊,一个十岁孩童都懂的道理,大人却不懂。”
灵风本就不善言辞,只能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是……灵风只是太在乎殿下了……”
“没想到我与你也有了话不投机的时候。”
天蒙蒙亮了。
叶舟山望着沈辞冷若冰霜的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当初,他十分羡慕灵风。
他拥有沈辞无条件的偏爱。
如今爱慕一消散,任谁都接受不了。
沈辞转身离开,正好看见爬上岸的叶舟山。
她心中松了口,对着赵甲第说道:
“咱们再去寻寻你阿翁,估摸着也能随水流冲到这边。”
濒死之际,赵甲第顾及不了太多,现在平安了,他也有心思开始担忧起阿翁的安全来。
他沉着脸一声不吭,眼睛不断地巡视着周围。
很快,水面上若隐若现地漂浮着什么。
似是有感应一般,他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水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子。
沈辞和叶舟山上前接应,将人拉到了岸上。
“阿翁……”
老人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肚子胀的很大,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赵甲第唤了一声,对方无甚反应。
沈辞本想给对方做个人工呼吸,灵风上前匐下身子。
他抬头看向失了血色的赵甲第,似是在回应那段话。
“道理谁都懂,但若真发生在你身上,你还能像说的一般才算了不起。”
他一下一下按压着老伯的胸腔,不断给对方渡气。
在场的谁都清楚,这老人家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直到整个太阳在东方显现出来,灵风停了动作,先是看了沈辞一眼,再起身后退。
“没救了。”
他已是个恶人,这话他来说也算合适。
“你撒谎!”
赵甲第狠狠推了灵风一把,叶舟山将人拉住抱在怀里。
他不断抚摸着对方的头发,良久,赵甲第才算是接受事实。
他放声大哭。
“阿翁还说要看我娶媳妇呢,我……我还说要带他过好日子……”
“我什么都没了……阿爹阿娘不要我,现在阿翁也走了……”
这几天,像是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沈辞见过不少。
她心中也惋惜,可命运之事,她无能为力。
她掏出杨千万花重金制作的防水信号弹,向着天空一放。
“你阿翁对你期望不低,他说你聪慧,何不好好混出个样子,也好告慰你阿翁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