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酱汁黏得陆南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是，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向来有洁癖、什么时候都精致干净的陆院长，从未有过的狼狈。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人来人往，不少人在看热闹。
我以为以陆南那么强烈的自尊心，会立刻离开。
可他涨红着脸，攥了攥拳，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蓓蓓，我真得知道错了，也后悔了。我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郑昕。可你说要跟我离婚时，我才发现，我真正爱的那个人是你！”
我低头看着他，嘲讽道：“谁不给你好脸，你就喜欢谁是吗？陆南，你怎么这么贱啊？”
“你说我贱也好，拿菜砸我也好，只要你能出了心中那口恶气，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就好！”
陆南看着我，眼底满是深情，如同他曾经看郑昕那样。
我曾无数次期盼，他能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把我也放在心尖尖上。
可真到了今天，我却只觉得反胃恶心。
我揪着他的头发：“你上辈子虐杀我一家三口，这辈子又差点害死我……你该不会以为，这样的血海深仇，我骂你几句打你几下，就能一笔勾销吧？”
“你、你也重生了？”
陆南睁大眼，脸上血色刹那间消失殆尽。
我冷冷看着他：“你对我跟我家人做的那些事，我一分一秒都不敢忘记！”
我不觉得他得知真相后，就会幡然醒悟喜欢我。
真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亲手杀她一次，还逼她去死一次？
他顶多是不习惯离开我的伺候。
更大的可能是，他家私人医院被我爸妈针对，最近日子不好过，他是为了利益来道歉。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陆南也知道我有上辈子那些记忆，不可能跟他再复合，配合签了离婚协议书。
离婚冷静期过后，要领离婚证时，他还想跟我提条件。
“蓓蓓，你再怨我，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吧？我家医院这段时间被折腾得够呛，你们差不多就收手吧。我爸妈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你总不至于把他们往死里逼。”
我嘲讽道：“你心疼你爸妈也可以，你自杀吧。一条命抵三条，你赚了。”
别说什么祸不及父母。
上辈子，他亲手虐杀了我爸妈！
我们家现在只是毁了陆家的基业而已，跟他做的完全没法比。
陆南见事情没转圜的机会，不情不愿跟我领了离婚证。
只是走出民政局时，他红了眼。
“其实上辈子，我们本来不用走到那地步的。江蓓，是你被人灌农药却坚持不肯报警，这件事有违基本逻辑，我才认定你在说谎，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我转身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不报警吗？因为那会儿刚有医生被患者捅死，那个罪犯要挟我，说我不报警就当扯平了。如果我报警，他出狱后一定会杀了你！”
我那时就是太爱他了。
才会为了他的安危，忍气吞声，连自己差点被害死都不在意。
陆南愣住了，几次张嘴，却没能说出话，只泪水流了满脸。
我拿着离婚证，走出很远，身后传来嚎啕大哭声。
还有陆南声嘶力竭的声音：“江蓓，我后悔了……我好后悔……如果我没有做那些事，该有多好……”
可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我永远忘不了陆南伤害过我的那些事，也永远不会原谅。
我想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他跟郑昕作恶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出事了——
被郑昕错摘一个肾的年轻人，得了尿毒症。
他找不到匹配的肾脏，之前陆南赔偿给他的那点钱，也完全不足以支付治疗费用。
绝望之下，他捅死了郑昕，又找到陆南，摘掉了他的一颗肾。
做完这些后，他跳江自杀了。
自杀前，他发了一条视频，控诉郑昕没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怒骂陆南为了讨情人开心，无视病患的身体健康和性命。
他不是医生，摘肾不够专业。
陆南严重感染，被送进急救室，好不容易才留下一条命。
但他多个器官衰竭，躺在床上连床都下不了，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
他很惨，可没人同情他，全都是骂他活该的。
我跟陆南离婚后的第二年，陆家医院正式宣布破产。
陆家欠了一大笔债，陆南父母跑了，没人照顾陆南。他身上长满了褥疮，排泄物也没人清理。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把脸埋在洗脸盆里，生生淹死了自己。
我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去给贫困病患送资助金的路上。
他的死没在我心中引起任何波澜，我只是又想起那个被摘错肾的可怜人，给他年迈的父母打了一笔钱。
